他看上去心情很好,有个婢子打翻了一株他栽植的盆栽,他也没有说什么,只让她下次小心着些。
那婢子战战兢兢地走远,对身边人道:“将军今日竟这样好说话。”
与她同行的婢子凑上去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大惊:“啊?那方娘子还能――”
“嘘――!”小姐妹示意她小声些。
那婢子立即闭嘴,左右看了看,方才低声道:“那方娘子还能再回来?还是被将军纳进来?可是将军过些时日就要娶妻了呀,还有家里的那位......”
小姐妹点头:“千真万确,听说还要用贵妾之礼相迎呢。”
婢子点头:“那方娘子长得实在是好看,若我是将军,也定然要舍不得一直放在外头的,只是她千好万好,只一样,名声却不怎么好,原本是那董贼的爱妾,如今将军要将她纳进来,还不是外头要怎么说呢。”
小姐妹噗嗤一笑:“这都不干咱们的事,她进府中来,那位便免不了要失宠了,咱们也能看一场好戏。”
原本华宣与她们同属伺候人的婢女,前些时日却入了将军的床帐,一步登天,她们心里到底是有些发酸,如今眼瞧着还没过多少日子就要失宠,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咳咳......”
两人听见声音,扭头一瞧,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华宣已然出现在她们身后,当即吓了一跳。
因华宣还未正式进门,没有名分,身份上仍是婢女,两个小婢女只略微福了福身子,便扭头手拉手跑掉了。
华宣脸色不怎么好,也没叫住她们,抬头去瞧廊下的吕让,只见他面上满是春光,正对着那鹦鹉说话。
她侧耳仔细听,好似是什么‘明日......见主人......’的话。
鹦鹉的主人不是他?
华宣双手紧握,定了定神,随即愁容褪去,换上一张温柔的笑脸过去,将一件外衣披在吕让肩上。
“晚上天凉,将军还是进去早些歇息吧。”
吕让回头瞧了眼她,面上笑意乍然褪去,随即又转过头去淡淡道:“你去歇着吧,不必管我。”
华宣轻咬嘴唇,眼圈有些发红。
她突然跪下,抱着吕让的腿哭泣:“将军,您可是要弃了妾?”
在吕让的印象中,这个华宣一向温顺,又寡言少语,若不是提起,压根想不到她这个人。
在他身边时,也不吵不闹,就如最初的闻灵一样,所以他才在闲暇时喜欢将她带在身边。
如今她突然跪下哭求,不免叫他心生了几分烦躁。
他低头,淡淡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如此?”
华宣抱紧他的双腿,将脸贴在上头,泪水顺着脸颊不住往下滑动,险些哭成了泪人。
“您......您要娶正妻,还要纳那位方姐姐进门,妾......妾怕您会忘了我......”
对于这样的小女人,吕让一向不大喜欢,他本就是因她与闻灵有几分相似才将她放在身边解闷的,如今闻灵就快要回到吕府,若见了她恐怕会心生不喜,她又这样不懂事,他便生了将人送走的心思。
他低头,捏起华宣的下巴,随后用袖子轻轻擦掉她的眼泪。
华宣以为他要安慰自己,正要高兴,却听他徒然道:“别哭了,既然你在府中难过,我明天便使人将你送回三娘身边,你本就是她身边的人,想必也乐意回去。”
华宣心下一凉。
她以为自己在吕让身边这些日子,好歹也是有些情分在的,床笫之间,他也曾对她温言软语,柔情默默,可是转眼之间,便换了一副模样,冷血的叫人心寒。
他明知道,明知道吕代柔那里她是回不去的呀。
前几日他掐住吕代柔脖子要杀她的时候,她没有上前求情救她,想必已然招了她的嫉恨,她又怎么可能再容得下她?
若是回去,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她想起吕代柔平日里折磨下人的法子,不禁浑身打了个冷颤。
“将军,将军,妾错了,妾方才不该讲那样的话,大夫人和方娘子进门了,妾必然好好伺候她们,求将军不要把我送回去,求您!”
华宣在吕让脚边不住磕头,来时仔细挽起的发髻已经有些松散。
吕让却看都不看她一眼,拍手招来随身侍从:“明日送她回去。”
侍从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华宣一愣,叉手道:“敢问将军,送往何处?”
吕让淡淡道:“糊涂。”
侍从这才明白,赶忙跪下,磕头道:“是,明日属下将人送回三娘身边。”
两人三言两语便将华宣的去留定下,而她连插嘴的余地都没有。
她颓然坐在地上,回头去瞧吕让离去的背影,只觉一颗心凉的透透的。
她本以为就算她只是一个替身,但他对自己好歹也是有些感情的,却原来,都是她想错了。
在他眼里,她就是只可以随意取乐的阿猫阿狗,高兴了便逗逗,不高兴了便弃之如履。
她颓然垂下脑袋,开口道:“你前几日所说的事,可还作数?”
原来那侍从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外出狩猎被吕让下令鞭打的马铭。
他嘿嘿一笑,悄声走到华宣身边蹲下,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小声道:“自然,只是小娘子,您的时间不多了。”
华宣一巴掌拍掉他的手,道:“这你别管,事成之后,兑现你的诺言即可。”
说完,便拢了拢衣襟,站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