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似方士手诀,感召神力,以驱动天地清气——你师兄那把伞,就很适合聚气。”
游儿若有所思:“就像师父说,符箓是天上云气结成,故撰写天文。可我见书里写巫族也有巫符,怎么没见你用过?”
“巫符多用于墓门解注,主祛逐鬼气,是收鬼、缚鬼之物。不是我支族术法,我了解不多。还有很多厌胜术、蛊术、红死术……”
江无月说到这,摇摇头嗟叹道,“巫术被禁,也有其道理罢。”
游儿道:“红死术是什么?”
“虽也不是我族的术法,我倒听我娘说起过——”江无月仰头看了看窗外的姣丽的月色,“可是,你确定现在要听?”
游儿见她神色,忙识趣道:“那下回再听。”
江无月转而笑道:“一路看来,方术演化确实更为细致了,观星望气、堪风舆火、变化易形、禳灾治病,更听闻有役鬼挞魔、造雾吐火、呼风唤雨、撒豆成兵之能——你都学哪去了?”
游儿夹菜往江无月碗碟里一放,也笑:“你看错了,其实我是个厨子。”
“是什么都好……”江无月话一顿,把后半句吞了回去。
游儿感觉话听了一半,等她半天。江无月倒是自顾无措起来,瞥见桌下的酒壶,拿起就要启封。
游儿见她主动取酒,忽笑道:“你娘不是不让你饮酒?”
江无月又一顿,而后一本正经道:“我探过了,附近安全。”
“是吗?”游儿从她手里接过酒壶,启封倒了出来,嘴上却幽幽说着,“你的包可和我的符纸一起锁在进宝居里,你再喝醉了,万一突然来了什么上古异兽,我可救不下你。”
江无月举杯闻着酒香:“怕是你先醉。”
游儿端起酒杯朝江无月手里杯子一碰,挑眉轻笑:“试试?”
第55章 罗浮山十一
湖面随着船只,微微折起薄薄清波,银光闪闪。湖中赤鹭早睡熟多时,四围的山色添了月光,虽是素裹倒也清雅。
山后的竹林里,风绕细叶瑟瑟作响。船上时有嗔笑声传来,舒意琅琅。
酒过三巡,游儿才想起方才江无月未尽的话,直问:“你是不是有句话没说完?”
江无月将尽了酒杯往桌上一掷,起了意气:“是你便好。”
游儿方餍足笑了,仍是轻责了句:“总是不将话说完。”
“你若喜欢听,我……我去学一学……”
游儿笑意更甚:“这如何学得?怎么想怎么说就是。”
江无月低头静了良久,混着酒意,难得地开了幽怨的口:“我最初时到了进宝居,就想赖着不走。我常想,不理那些厮杀抢夺的方士,不管癸月到底在谁手里,我为何不能像你一般游乐自在。
我没见过俞元城,没见过我爹,没见过癸月,我的族人之间是哪般深情厚谊、有多么和睦康宁,都是从我娘那里听来的,我从来没有感受过。
我的感受只有一个人的高林长云,草涧花阴,从稚童到年高,幽湿的洞窟,凶恶的兽群,背不完的巫咒,听不尽的复怨,提防所有妖物,戒备所有人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看不得夕阳,好像看它一眼,我就会被生生抽离出这个世间一样,拉扯得我心慌……
直到我遇见了你,我可以不对你戒备,可以松弛地看你捉弄人,可以和你一起迎着夕阳驱车……
仁寿山的晚霞特别的红,我坐在崖边就后悔了,后悔没开口让你陪我一起来。
后来我去了南海和环丘,又觉得,还好没让你一起来……
这桩桩件件,诸多凶险,我爹那时尚且不敌,我这巫术不全的人,若真碰上仇家,能自保便是万幸,如何保你全身而退……”
游儿听得忧目泫然,起身跪坐到江无月身侧,紧紧搂着她。
只道她满怀坚韧,殊忘了她这长久寥落。曾想她在神鬼不入的进宝居里,晾着时光,数着年岁,现在想来,非是自己一厢情愿的靡思,却也是不知何日能得的祈愿了。
自己又如何能劝说出「那你就莫要理会那些事了罢」的话来,她一人之命,倚全族人祭,整个俞元城的无妄之灾,又怎能一句「罢了」盖住。游儿心中悲凉,启齿偏带嗔意:“谁要退了。”
江无月靠在她怀里,闻言胡乱摇头道:“定要保你。”
游儿前襟被她辇得微皱,露出贴身的一根银线。游儿抬手捧了江无月的脸扶起,细瞧了瞧:“这可是要醉了?”
江无月拂开她的手,端坐道:“没醉……”
“是么?”游儿道,“那趁你还没醉,给你个小物件,你可好生带着。”
江无月一听,还真清醒大半:“何物?”
游儿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握在手里,指间露出几段银丝编成的线。开掌摊在江无月眼前:“给……”
一块暖白的玉在她手心漾起柔弱的微光,玉上刻了符咒,一端打了孔,被那条长长的银线穿起。
“这是……你刻的?”
“是呀,我刚学的玄云咒,你既不便多出手,这符可保你不受外邪侵扰——不过效果么……应该还凑合吧……”
游儿笑道,“我可找人借了器具,跑了好几趟首饰店才刻好的。”
江无月取了玉握在手里,很快就觉手中温润非常,绵细如有流水:“还有一块呢?”
游儿偏头,伸指往颈间一够,将自己的玉捞了出来:“一样的……”
江无月笑道:“我可是挣来给你去卖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