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阳趴在讲台上,手机就这么瘫着,放着公放,那头是李升的声音。
此时距离大课尚有半小时时间,林朝阳习惯上课前提前一小时抵达教室,然后在讲台上站着把课备完。
多少年了,他如一棵苍松古柏,弥旧如初。
钢笔头在纸页上划出沙沙的声响,男人一边快速翻阅着手边的教辅,一边在备课本上誊抄重点。
手机屏依旧亮着,李升的声音喋喋不休:“对了哦,别忘记喊上英达。你们一起来啊。”
“知道了。”男人唯唯应下,手中的笔微微一顿,他想了想,说:“你跟司南.......进步神速啊?这么快连订婚宴都要来了。”
李升说:“看你平日里老是请我吃饭的份儿上,你们的份子钱,我就不要了。”
林朝阳不苟言笑,“不行,该给还是要给的,只是你们别嫌少。我们都是普通人,难得参加大明星的订婚礼,听到你要请我们去,我都不知道该穿些什么呢。”
李升说:“你傻,你不知道穿啥,还不会问英达吗?他穿衣打扮是最考究的,我在现场等你们光彩亮相。”
“光彩亮相......”林朝阳哼哼一笑,将笔停下,“可真是光彩亮相。”
“第十八镜第二场,卡!!!”
随着场务一声喝止,现场紧绷的工作氛围瞬间软了下来。在场众人忙松一口气,随着一阵“收工咯”的欢歌笑语声中,开始收拾设备、清理现场。
李英达摘下耳麦,化妆师飞快跟上,阿谀道:“李老师今天表现很棒呢,没想到这么久没录,身材还维系得这么好,上镜一点儿都不胖。”
化妆师说说笑笑着,见男人目光至始至终停在旁边那人身上,于是转头又说:“陈老师也很棒呢,所谓名师出高徒,果然是李老师带出来的人,现场调度能力就是不一样。”
李英达客气笑笑,与那化妆师虚假客套了一会,陈柏青在旁边埋头拆麦,直到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他才淡淡地说了一句,“李老师,谢谢了。”
出园区大门时,李英达见林朝阳已开车等候在门外。男人靠在车门上,双手抱胸,斑驳树影与清爽笑容糅杂一起,仿佛希施金的名画,《松树林之晨》。
林朝阳见人走近,忙递上纸袋,道:“你要的班戟,我都给你备好了,就说服务到不到位。”
“还行吧。”男人故作骄矜地伸出一只手,又想玩高中时惯玩的小把戏。
“尊敬的小王子,欢迎来到人类的星球。”林朝阳微微鞠躬,默契地搭在李英达的手下,扶他上车。
李英达说:“你是我要找的那朵玫瑰花吗?”
林朝阳恭敬道:“是的,王子殿下。”
“那本王子就允许,今夜你再爱我一下。”李英达仰起面,面带微笑地眯上了眼,“再爱我一下吧,朝阳,就一下,一下也是好的。”
林朝阳站在窗外,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车前花影绰绰,落英斑驳,男人义无反顾摄住他的唇,两人交颈痴缠如藤蔓。
永垂不老。
☆、落幕
早晨九点钟响,电子闹钟自动读秒。林朝阳慵懒地翻了个身,朦胧里听到扯开窗帘的声响。
晨间第一缕阳光照进帘中,犹如温软触手,替男人拂去困意。
他伸了个懒腰,赤脚从床上走下,厨房里传出一阵煎蛋的清香。
“古德猫宁,我的先生。”李英达系着围裙,一边扭着小腰,一边将煎好的鸡蛋盛进盘子里。林朝阳拎着两套西装走出来,一黑一白,他扬扬眉,“哪套?”
“我觉得你穿黑色更好看。”李英达尝了口煎蛋,用嘴叼起。刚出锅还泛着黄油香,烫得他舌头直发麻。
“老规矩,我黑你白。”林朝阳把白色的那套搭在沙发上,“记得给我留两个蛋。”
今天是李升和陈司南订婚的日子,因女方身份特殊,所以这场婚礼选择在一家私人酒庄秘密举行。邀请的,不过只有一些同龄好友,以及一些他们圈内的好友。李升告诉林朝阳,他尊重女方的意思,等到她认为适合彻底公开的那天,再回新西兰补办一场正式的婚宴。
李英达羡慕极了。哪怕他从小也算是见惯大场面的人,哪怕他也曾参加过许多场大大小小的婚礼。什么样的金山银山、穷奇挥霍他没有过,如今这样简约朴素到只有几把椅子、几棚紫罗兰花束的草坪婚礼,几度使他潸然泪下。
李升在宣誓词中说:人类穷极一生,都在索求挚爱的伴侣,追求另一个人类共度一生,这事我一直无法理解。但自从遇到了你,我似乎有了更多答案,你是我循规蹈矩中最不循规蹈矩的存在,是我温和岁月里一腔孤勇换来的成果。从今往后,从现在起,仅让我以未婚夫的名义,疼爱你、保护你,永远跟随着你……
台下掌声稀落,中间穿插着几声若有若无的啜泣声。林朝阳皱了皱眉,往旁边看了看,发现那啜泣声的来源,竟是身边的李英达。
他把头狠狠压着,使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但露出的面颊一角,足以显出他氤红的容颜。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他肩膀抽搐,前所未有的柔弱。
男人心头一软,适时递上一张纸,前头躁动起来――
新郎新娘接吻了。
李英达噎着泪说:“你不觉得很感人吗?”
林朝阳替他揩去眼泪,表情平淡:“感人,但你也不用反应如此之大。”
“你不懂。”李英达捂住胸口,哽咽地说:“太好了,他们太好了,哪怕这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就一块儿破草地,几把破椅子,一个临时搭起来的小台子,但就是特别好……”
林朝阳又递上一张纸,难为情道:“别哭了,你一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什么怎么办?”李英达搭着眉,粉底眼线全糊作一团,他不甘心地问,“林朝阳,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谁说你丑?”男人一本正经地捧起他的脸,用大拇指撇去他的泪,目光真挚:“你就是最好看的,真的,没人比你好看。”
“那你会不会也对我这么说……”李英达指了指台上,满是委屈地对着他说:“像李升对司南姐那样,说那些话,那些好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