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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疯长 第54章

万物疯长 陆鹤亭 2864 2021-08-02 08:14

  李英达连拒绝的言辞都想好了,“不好意思,我中午有约。”

  可下一秒,他犹豫了,站在原地想了两三秒,他删掉输好的文字,回了个“好”。

  到达员工餐厅,李英达直上二楼,他扫了一圈,愣是没找到人。

  最后还是陈柏青先看到了他,人群里朝他挥手,他这才看清他的脸。

  李英达瞥了眼他的餐盘,一个鸡蛋,一包酸奶,两片清汤寡水涮过的叶子,比自己好不到哪里去。

  他捋了捋刘海,雍容坐下,起范儿道:“做主播很辛苦吧?需要时时控制饮食,胖不得,瘦不得,想吃什么都不能随心所欲。”

  陈柏青说,“我没想到你会来见我。”

  李英达笑笑,“有什么不能见的,好歹也是我带出来的人,看你如今蒸蒸日上,我也多欣慰。”

  “真的?”陈柏青笑了一笑,举起水煮蛋,咬了一口,“细说起来,我们已经很久没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吃过饭了。”

  李英达懒得与他拉扯,只催促道:“找我什么事,快点,我还约了人。”

  陈柏青并不着急回答他,而是一小口一小口啃着,待他将手中的蛋黄一一啃完了,才慢条斯理道:“你知不知道,即便是眼前这些食物,也曾是我想都不敢想的标准。”

  餐厅人来人往,八面嘈杂。李英达止住喝水的手,喉结下意识翻滚了下。

  他想起初次见林朝阳,也是这样一个人烟涌动的餐厅。他的盘子里,也放着和陈柏青别无二致的寒酸食物。他们有着同样一双充满内容的眼睛,眼里透着倔强、不甘,与永不认命的坚韧。

  陈柏青夹起一片青菜叶,放进嘴里,咀嚼道:“是不是在你们这些富家子弟眼里,牛奶、鸡蛋都是随手可得的东西。可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喝牛奶是在初三中考前,班主任好心给班里每一位同学发了一瓶牛奶,我第一次喝就吐了,因为乳糖不耐受,可笑吧?我到初三才知道,自己乳糖不耐受,在此之前,我都不知道乳糖是什么。”

  李英达面色一觑,淡淡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他听不懂,但也并不想走,诚然如自己同林朝阳所说的那样,自己对他的所有温柔与悲悯,都来自于他某些瞬间与林某人一样,那一闪而过的脆弱感。

  陈柏青将菜叶吞下,头盈盈低下,自顾自道:“你没有体会过在711打午夜工,没有体会在街道口发传单被人吐口水,没有体会过被骗走实习稿还险些缠上官司,所以你不会懂,我是多么努力渴望摆脱,没有钱的日子。”

  李英达见他认真,也认真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忏悔是你该对上帝做的事,我不是上帝。”

  “也不算忏悔。”陈柏青深叹了一口气,划过手机屏,将手机递到他面前,“这个女孩是我妹妹,她有原发性骨癌,已经经历了四次化疗。”

  李英达淡淡地扫了一眼,屏幕中的孩子面孔苍白,身上插满各种导管,干枯的手上举着身份证照片,右下角是水滴筹的logo。

  筹款进度只有不到百分之五。

  陈柏青又说:“我现在需要钱,非常需要。如果我在年底凑不出20万,很可能我妹就挺不过今年秋天了。”

  男人吞了口口水,似是哽咽,看得对面的李英达也跟着有些落寞,他并不知道,陈柏青还背着这么重的担子。

  陈柏青收回手机,盯着屏幕,有一拍没一拍地说:“我今天不是来忏悔的,我只想求你高抬贵手,不要再让人整我了。我只要L5的年薪,这是我该得的,Q3季度奖金我可以全让给你,收视率提成我也可以全部都给你,你跟周丽淇关系好,由你跟她说,比我去求她好。只求你放过我一次,别再整我。”

  “什么叫整你?”李英达晕了,“谁整你,我可从没让人整你。”

  男人不依不饶,“别装了,李英达,我都知道了。”

  李英达更晕了,不禁质问,“你都知道了什么?你拿L3是高层的意思,又不是我一个人能决策得了的,也不是周丽淇能决策得了的。”

  陈柏青冷哼了一声,适才的文弱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只有狠厉,“为什么你总那么爱装?你托你的高层朋友写信给总政处,点名要降我的薪,现在又在我面前装无辜?你假不假?”

  李英达气得咬肌直颤,“我没有,你别血口喷人。”

  陈柏青剜了他一眼,凛冽道:“李英达,你就是个伪君子。”

  两人就这么不欢而散。

  李英达出来就给远在菲律宾的Hank打了个国际长途,可惜没有人接。他又给周丽淇打了个电话。

  顾不上什么客套寒暄,他上来就问,“陈柏青的降薪邮件,谁写的?”

  周丽淇坦言,“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听吩咐办事,难道不是你认识的朋友吗?全公司都知道,你和陈柏青是死对头,他抢了你的位置,你就拿人脉压他,内网都在笑他不自量力,都夸你有手段呢。”

  李英达举着电话险些气到沟里去。

  他极力忍住怒火,道:“我从来没有托人给陈柏青降薪,是的,我的确不喜欢他,讨厌他,但我绝不会用这种方式去打压他,这事儿我必须弄清楚。”

  周丽淇说:“你别生气,回头我帮你查查。”

  李英达独自冷静了一会儿,方镇定道:“真的要死了,他现在恨透我了。”

  “你干嘛反应这么大?”电话那头的女人显然有些不解,“是谁有那么重要吗?有人做好事不留名,你顺水推舟就行了,何必这么认真?”

  “你别管了,我还是自己查吧。”李英达心烦意乱地掐了电话,才准备回棚,林朝阳的电话又冲了进来。

  “我今天去闵行一个分校区听讲,看导航离你基地不远,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李英达婉拒道:“不了吧,我刚吃完。气都气饱了。”

  林朝阳忍不住问:“你怎么了?感觉你语气不大对劲。”

  李英达没好气地说:“跟你说你又不懂,别来烦我。”

  话刚说完,他便飞快挂断了电话。只是摁灭屏幕的那一刻,他又后悔了――自己不该对某人态度这么差。

  回到棚里,李英达发了个狗狗认错的表情。男人回了个“嗯”,当天便没再聊了。

  林朝阳一整个下午都心不在焉。

  他怎么了?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他满脑袋都塞满这个问题。

  同组的老郑看出身旁男人的焦虑,中场休息时,他举着烟问,“林大教授这是咋了?是不是跟女朋友又吵架了?”

  林朝阳很快否决,“没有的事,我只是在想,家里的狗能不能适应得了新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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