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结束?
郭梦漫不经心想着,自她有意识以来,她每一次被“重启”都在拖延时间,看人类互相猜忌,自相残杀,是缓解她痛苦的良药。
痛苦。还有茫然。
她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她似乎就出生在这里,并且被赋予副本里唯一的治疗天赋。没有记忆,找不到过去的痕迹。如果混乱中被误杀,她就在原地等待世界的操纵者将她复活。
复活往往是在下一次副本开启的时候。至于上一次没有完成任务的人,大概是全部被抹杀了吧。
她不关心玩家的生死,她只是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被杀死呢?
至今想起来,她的伤口都隐隐作痛。
“别担心,”见她的步伐越来越慢,身后的人宽慰她,“小心别被下黑手就行,我们人多,就算登岛也不会有事的。”
“谢谢。”郭梦回头,盯着男人的肩膀。
在很稀少的情况下,她曾经看见一对情侣,女人将头搁在男人肩膀,似乎是从身体接触中汲取力量。她觉得这很荒诞,但不否认她也想尝试一下。
船慢慢靠岸。
海水不再是宝石蓝,汹涌的波涛昭示着接下来会有一场大雨。
郭梦盯着海面,海水在轮船的行进中被分开。实际上,过了这么久,她还是没明白这个世界的运作理论。它每一次重置,重置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活着的玩家能安全回到船上,而死去的人不能,上一次的天气也不能?
岸边狂风大作,等待旅人归来的不是亲友,而是世界规则的引导者。
海鸥――如果海边没有别的白色海鸟的话,那群只剩羽毛和骷髅架的禽类应该是――在空中盘旋,间或有一两只钻进水里,再也没有浮起来。
郭梦裹紧了身上的外套,回头望了一眼。
甲板上没有看到俟青,按她的原计划,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躺在甲板上休息了。
昏暗的房间里,江策架着腿抽烟,等俟青转醒。
俟青的精神力一直在波动。
他在做梦。
没有云雾缭绕,镜头前是柔柔的虚焦,仿佛眼前扛着像素不全还定错了焦的摄像机,随着他在金黄的楼外攀援。
楼顶一脚踩空,歪歪扭扭跌到马路上,背光的、从无人居住的阁楼仿佛住的红眼睛的怪物,黑洞洞的眼睛盯着他不放。又从马路沿着“天阶”网上,逃避似的窜回城市的顶端。
残阳如血,即使听不到“自己”的心声,也只觉得世界寂寞而苍凉。
但是……
他越看越疑惑。
……“我”是谁呢?
“该醒醒了。”江策轻轻捻熄烟头。
他就坐在那里,好像什么都没做。俟青因为做梦而转动的眼珠安静下来,过了没多久,他睁开双眼,闻到满室的香烟味。
“现在什么时候了?”刚醒,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杨莉她们来过没有?”
“现在快六点,一个小时前杨莉和孙步阳来过这边。不过他们俩好像吵了一架,因为孕妇的事。”
孕妇?俟青想起来,是上一轮一直躲着他们的吴音甜。
“那我……你救了我?”
“不,”江策摇头,“应该认为,是你救了自己。我花了几分钟才打破空间壁,如果不是你坚持得够久,现在应该是一具尸体了。”
☆、莫比乌斯环-12
“俟青还没上来?”杨莉站在船头回望。
金发从耀眼的钻石发饰中钻出来,唐重伸手把那缕头发放回原位,目光追随着离队的孙步阳,和那个满脸惶然的姑娘。她并不显怀,但肚子里的小家伙好歹有八个月大,不会轻到哪儿去。
“我早说过他不适合和我们待在一起,”伊丽莎白说,“我们没有他那种悲天悯人的仁慈。”
说到“仁慈”的时候,伊丽莎白停顿了一下,唐重怀疑她从出生起就没使用过这个词。手中的枪就是她的最好的伙伴,权力和武器,在M国绝对有效,而她的家族两者都占据。
“也不能这么说。其实我觉得他没做错什么,只不过有些理想化。”唐重有些纠结。
伊丽莎白毫不客气地反驳:“假如把他换成你,你会在我们准备结婚的时候在游戏里冒险离队,即使明知会有危险也要帮助一个陌生女人吗?”
“……我不会。”唐重向她承诺。
“我也不希望你会。”
伊丽莎白迈步跟上前面的人,唐重抿了抿唇。他瘦下来之后,整个人不再给人憨厚的感觉,不笑的时候更有一种内敛的锋利。
直到船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俟青和江策才从楼梯走出来。
三个女人安静地等待着,狂风将她们的裙摆吹得鼓鼓囊囊。海边的风卷起沙子吹进她们的眼睛,也不见她们眨眼。
两个人独处了那么久,只零碎地聊了几句。一个坐在床沿,一个坐在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上。俟青问,江策答。
“你既然能轻而易举杀掉她,还能三番两次救我,恐怕实力很强,为什么自己没能从组织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