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飨桑 第65章

飨桑 沧海一鼠 3357 2021-08-02 08:13

  男人表面上对女人的不幸感同身受,私底下却不可抑制地快乐着。他不能欺骗自己:一条年轻生命的消逝固然值得同情,但是这件事却恰恰成全了自己,除去了压在他心头已久的那块大石。

   从此,他更加频繁地到女人家去,殷勤且周到,帮助他们度过这段黯淡无光的日子。

   终于有一天,女人的母亲装作不在意地在他面前提了一句:我家这姑娘命苦,也不知道以后还好不好找到人家。

   男人知道这句话是专门对自己说的,他欣喜若狂,却强行压制住心头的喜悦,只淡淡接了一句:她很好的,怎会找不到合适的人。

   公子,你也这么想吗?

   当然。

   男人定睛看着女人的母亲,将激动的声音压了又压: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分?

   如果是公子你,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完这句话,老太太就进屋去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男人独自留在院中,慢慢等待自己狂乱的心跳平缓下来。他记得,那天的花似乎都开得比别日鲜艳些,一簇簇斜横在头顶,像一个个饱满而又奔放的“囍”字。

   后来,女人顺理成章地嫁给了他,他还记得自己雇了一顶八人抬的喜轿去接她时的热闹景象,也还记得揭起盖头时她羞怯的脸庞。他本以为娶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从此便会志得意满,生活平顺。可是没想到,婚后的生活却不像想象中那般如意,相反,他觉得自己走进了一条处处皆是羁绊的崎岖道路,过得生不如此,如坠人间炼狱。

   “婚后发生了什么?”宋瑶小声问了一句,黑暗中,她觉得他的手摸索上自己的手背,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仿佛她会忽然生出了翅膀飞走了似的。

   “她......竟是个不安分的女子。”丘然颤声笑着,声音中带着几分神经质。

   他第一次发现她朝三慕四是在婚后的第三日,那天,他从外面回家,却四处都寻不着她。就在他找她找得有些着急的时候,却在宅院西侧一片偏僻的竹林中发现了她。

   那时刚过清明,正是出笋的时节,而她,就站在这片竹林中,弯腰用力拔着一根鲜嫩的笋子。

   竹笋扎得很深,所以拔了一会儿,她便出汗了,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段。他看得有些痴了,刚想上前去帮忙,却发现一个人先自己一步走进了竹林。

   是府上的一个小厮,名唤王二。

   “当然不是旺儿,不过他们两个的名字念起来倒是一样。”丘然干笑了一声,冲宋瑶解释道。

   宋瑶屏住呼吸,“王二做什么了?”

   “他进去帮忙,嘴里叫着少夫人,可是那手分明摸到了她的手。”丘然的声音比他的手还要冷。

   这件事过后,男人不动声色地将王二打发走了。可是,他也愈发留意起自己这位看起来贤良淑德的妻子来。他尽量减少外出的次数,小心地观察她,用言语试探她,有几次,甚至故意出去后再折返回来,就是为了看看她有没有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如此观察了半个月光景,还真被男人抓住了女人不守妇道的证据。

   比如,她去灶房的次数未免太多了,而且每次去的时候,那个送菜过来的小伙计都在。再譬如,王二走后,替代他的那个小厮曾在男人面前提到过女人,他说夫人待自己很和善,就像亲弟弟一般。

   亲弟弟......

   男人在心里哼了一声:若不是你长得有几分像那个曾与她定亲的早死的男人,她会对你如此吗?

   这样的证据越集越多,久而久之,男人发现女人的一举一动在他眼中都有另外一层含义。她在家时和自己说的话还没同那些下人们说的多,两人在一起时她多数是在默默做自己的事情,对自己爱答不理。更奇怪的是,她有时对他说要去看望父母,实则却是去了别的地方,他问过轿夫,轿夫说女人确实在胭脂铺和糕饼店停留过,而且在铺子中待了有一炷香的功夫。

  第九章 出逃

   他后来亲自到胭脂铺和糕饼店去过,发现那里的小伙计们也很是年轻俊俏的。于是他火冒三丈,第一次冲回家质问了女人。

   “她怎么说的?”宋瑶的声音有些干哑。

   丘然苦笑一声,“她什么都没说,不过不说就代表默认了,不是吗?”

   不过,男人还是决定原谅自己的妻子,毕竟他还爱着她,她承载了他对爱情最初也是全部的幻想。

   可是为了防止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他遣走了宅中的下人,连女人贴身的丫鬟也都赶走了。当然,他也开始限制女人外出,连到娘家探望都不可以。

   从此,这宅子中,就剩下了他和她。

   看着空落落的院子,男人终于将悬了几月的一颗心放下了,他觉得全身通透,连呼气都顺畅了许多。虽然,他要亲力亲为地打理许多事情,这些琐碎的杂事几乎要占去他一天中大半的时间,但是他不在乎。能和女人两个长相厮守,执手相对,已然令他心满意足。

   可他的一片苦心并没有被女人接受,相反,换来的却是她长久的冷漠。

   他们之间本来交流的就不多,因为女人似乎一直对男人心存忌惮,现在,经历了这样几宗的事情后,她似乎不怕他了,但与此同时,她对他也完全不理不睬了,连面子上的敷衍都没有了。

   她经常一个人静默地坐在窗边,望着外面日升月落、夏去秋来,脸庞上挂着一抹沉重的凄苦。

   她渐渐消瘦了,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他却不情愿请郎中过来瞧病,因为......他不想让她见到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一个男人。戏中不常说什么“眼花缭乱口难言,魂灵儿飞在半天,”什么“旦顾觑末下”。

   他不敢冒险让这种事情发生在自己府上。

   可是这时,正好有一宗外省的生意需要他亲自跑一趟,于是万般权衡下,他将女人的父母接来陪伴她,自己则在反复犹豫踟蹰之后,离开了家。

   这一走就是一月,这一个月里,他平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作辗转难眠,什么叫做度日如年,于是,他提前赶了回来,为此,还差点在渡河时落入滚滚洪流中。

   他终于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妻子,她消瘦得更加厉害了,岳父母的照顾似乎并没有让她的病稍有起色,她现在病得连床都下不了,气若游丝,脸苍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可是,在看见他的时候,她却忽然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枯瘦的手指着男人“啊啊”叫了几声,双眼瞪得圆圆的,眼球中映出弥留之际的最后一抹光彩。

   她见到了自己牵肠挂肚的那个人,所以在当晚安心去了。

   丘然抽噎了一下,“我好悔,我没有陪她走完最后一段路,我也没有实现对她的承诺。”

   “什么......承诺?”宋瑶将手从他手心里抽出来,她现在忽然不想被他牵着,非常不想。

   “生同衾,死同穴。”丘然无力地笑了一声,声音中已然带着哭音,“那是我们在茶园初遇时听到的曲子,虽然后来她曾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但我一直把这句话记在心里,从没有一天忘记过。我也总想着,将来,我定是要和她葬在一处的可是后来我遇到了你,我却......却不知道该如何履行对她的承诺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又过了一会儿,宋瑶觉得旁边没动静了,于是便僵着脖子转过头:丘然已经睡熟了,熟得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就像个死人。

   宋瑶打了个哆嗦,她下定决心,十月十五日那天,无论如何都要逃离这里,哪怕回去后被哥嫂打死,她也在所不惜。

   和丘家老两口说的一样,丘然果然在十月十五那天的早上离开了家,临行前他告诉宋瑶,他有一桩急事要去处理,过个三五日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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