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它这般说,宝田又抽噎了一下,他抓起赵子迈冰凉的手,嘴巴里像含着一块石头,“鬼神的事情,大神仙你在行。但说到破解迷案,就要靠公子了,可是他现在躺在这里,人事不省的,咱们可怎么抓到那个幕后真凶呢?”
“好了,你就别在这抽抽搭搭了,像个小姑娘似的,”穆瘸子在宝田肩膀上使劲拍了两下,“将你家公子照顾好,他清醒了,自然会告诉咱们凶手是谁,到时候不就能一举抓住凶手了吗?”
“你又想多了,”桑鼻中不屑地哼了一声,“凶手的真容若是被看到了,你以为他还会留赵子迈一条性命吗?”
“也是啊,”穆瘸子抓着自己光秃秃的脑门,叹了口气,“可是不管怎样,先把赵公子的身体养好才是正经,这水要凉了,宝田,你还快些给你家公子擦擦身子吧,啊?”
宝田听话地点头,伸手就去解赵子迈的扣子,解了两颗后抬眼一看,发现桑正盯着赵子迈敞开的领口子,眼神及其专注,便赶紧道,“大神仙,男女有别,虽然您是你是,但还是不要看男人的身子好。”
话还没说完,桑却忽然伸手过去,手指从赵子迈的领口处探了进去,在他胸膛上乱摸了几把。
宝田和穆瘸子呆住,宝田用手巾捂住眼睛,穆瘸子慌得“使不得使不得”地叫了几声,拽住桑的胳膊,“大神仙,你没事,咱家小午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哪能哪能触碰男人的身子?”
“真是啰嗦。”桑不耐烦地咕哝一声,将手从赵子迈的衣领中伸出来,穆瘸子定睛望去,才看见它手里捏着一个薄薄的银牌。
“这是什么?看起来不像是你家公子的东西。”它将银牌摊在手心,另一只手使劲拨开宝田捂着眼睛的双手,“你脸怎生这样红,猴屁股似的。”
宝田眨巴了几下眼睛,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抓过银牌,轻声读出上面刻着的几行小字,“陈睿,乾造,生于咸丰六年二月二十一卯时,承宣前溪镇。这是一块生辰八字名牌,只是,这陈睿是谁,他的生辰八字牌又怎么会在公子身上?”
桑的目光从赵子迈的脸上掠过,眼中罩着一层慧光,“这是他留下的线索,不,或许,这块牌子是另一个人留给他的线索。”它抬起头,“宝田,前溪镇离这里远吗?”
第二十三章 谁
“桂荣可是个苦命的人,从小就没了爹娘,跟着叔叔一家生活,后来叔叔也死了,她婶娘改嫁,就把她赶出家门了。十几岁的小女孩,我都不知道她是如何熬过来的。后来她嫁了人,那男人比她大将近二十岁,还是个聋子,这倒也罢了,她好歹算是有了个归宿,即便日子再难,夫妻两人齐心协力,也总不会比以前更差。可没想到,她生下孩子没几年,男人就被一场大病夺去了命,桂荣又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人。”
“几年后再见到桂荣时,她正在关帝庙卖面。那时她的儿子也长大了,生得白白净净的,见了面就叫人,是个懂礼的好孩子,被桂荣教得很好。那时我才知道,桂荣在她那口子走了之后,就开起了面摊,她手艺好,又能吃苦,所以面摊的生意还算是很不错的,后来她就租了关帝庙的一个铺子,也成了我的邻居。我看着她一手把孩子拉扯大,还要顾着年迈的婆婆,真是不容易。”
“再后来,我们这里开始闹粮灾了,土地荒废,种田的都逃难去了,桂荣的面摊自然是做不下去了。所以在那一年,她也走了,拖老带小,离开了前溪镇。又过了几年,我听说?她在外地开了一家饭庄?生意越做越红火,呵?她也成了远近闻名的‘荣姨’。只是我没想到?这家饭庄竟然就是无比阁,大名鼎鼎的无比阁。”
“可是后来我想?或许这就叫作‘大难过后必有大福吧’,桂荣这么一个在苦水中泡大的孩子?竟然成了天下最大的饭庄的老板娘?这谁能想得到。”
“哦,对了,你们问的是陈家的事,我怎么怎么给扯到桂荣身上了。”那胡须花白的老头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年纪大了?有些糊涂了,两位不要介意啊。”
“没事,林陈两家的事盘根错节,想扯也扯不开的。”
一个低哑的声音从斗笠下面传出,老头看了那女孩一眼?不解道,“什什么根什么节?老夫的耳朵都快聋了?实在是听不清楚。”
“老先生,您接着说陈家就好了?方才听您说,陈睿的哥哥陈远在十年前失踪了是吗?”女子身旁的小个子男人半俯下身?朝他凑了过去。
“唉?陈远啊?那可真是个好孩子,脸上永远带着笑,对谁都是那么的和善,他失踪了以后,我们几个邻居都难过得不行,还一直帮着陈家找人来着,可是这一年年过去了,希望也是越来越渺茫,我想,那孩子应该是不在了吧。”说到这里,老头儿照大腿上一拍,“我想起来方才为何扯到林家去了,陈远啊,他最好的玩伴就是桂荣的儿子,颂尧,两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亲兄弟。”
“陈远是林颂尧最好的朋友?”
“可不是吗?两个孩子长得都清隽,性子又合得来,我记得,陈远每天都待在桂荣的面摊上,帮着他们母子俩一起卖面。他是不会干活的,陈家虽不富裕,但是特别宠孩子,陈远从小身体弱,所以竟是被当少爷养着。呵,可是那个孩子呢,到了林家,什么都做,我常看到他在面摊上帮忙吆喝生意,像模像样的。”
“陈远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什么时候?”
“是在林家搬走那会儿吗?”
老头儿努力瞪大已经半闭上的眼睛,“经你这么一说,好像是的,我记得陈远不见那几日,我们都帮着找人来着,独独没看到林家人,后来才听人说起,他们搬走了,因为粮灾,乡下的东西供给不上。”
“后来就一直没找到陈远?”
老头叹了口气,“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不光陈远没找到,陈家人后来也陆续不见了,喏,你们看,街角那间院子就是陈家原来的宅子,现在里面没人住的,是一座空宅,自从陈睿走了之后,就再也没人住了。”
“陈睿?”
老头儿看着盯住自己的两人,干瘪的嘴巴砸吧了几下,“怎么,你们不是来找陈睿的吗?”
“你接着说,陈睿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头戴斗笠的女子还是一脸的沉静,像在说一件毫不关己的事情。
“陈睿是陈家的小儿子,陈远失踪那年,他大概也就五六岁吧。后来,陈家人越来越少,听说,是出去寻找陈远了去了。但陈睿还守在这座宅子里,他总说,怕哥哥回来找不到自己的家人了,所以他要守在这里,直到直到大概一年前吧。”
“一年前,陈睿也离开了?”
老头儿“嗯”了一声,“那天,也和今天一样,是个快要落雪的天气,我出门给小孙子买点热油茶,经过陈家的时候,就看到小睿出门了,身上还背着个包裹,我问他去哪,他就说,他要去找陈远。我很奇怪,陈远都这么久没消息了,小睿要到哪里去寻他哥哥呢。于是我就问,你知道陈远去哪儿了吗?他没有说话,只冲我点了点头,可是走出去几步,他又回过头来,冲我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陈睿说什么了?”
“他说:‘我这次出去可能像他们一样一去不返了,如果我一年后还没有回来,请您每年祭祀的时候帮我们一家五口烧一叠纸,不要让我们沦为孤魂野鬼。’说完,他还拿了一串钱给我,然后,在我还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转身走了。后来我一想,小睿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难道陈家其他人都不在了,他,也可能也要步他们的的后尘?”
“你说得对。”过了许久,戴斗笠的女子淡淡说了一句,她看向对面的矮个子男人,一字一句道,“而且,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第二十四章 陈家
二十四、
大门被拍得“咚咚”响,里面却没有人回应,宝田有些急了,袖子一卷,皱眉看着前面高大的灰墙道,“林颂尧明显就在躲着我们,可是这区区一道墙,难道就能挡得住我不成?”
他屈膝一跃,便像只猴子似的攀上墙沿,坐稳后,冲站在下面的桑伸出一只手,“大神仙,上来。”
桑一手扶住帽檐,眼睛向上一挑,轻吁出一口气,“宝田,你做人的时间比我长多了,怎么还这样天真?”
宝田愣住,伸出去的手却不好收回来,僵在半空不动,“大神仙,您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翻墙容易,但是,你能撬得开他的嘴吗?”
“啊?哎呦。”
未反应过来,手已经被桑拽住,宝田身子猛地朝下一沉,又从墙头落到了地上。
“那怎么办?林颂尧可能是唯一的知情人,他不说,咱们难道就不再查了?”宝田一边揉着被桑扯疼的手腕一边咕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