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飨桑 第285章

飨桑 沧海一鼠 3342 2021-08-02 08:13

  他的话被一声心满意足地喟叹打断了,穆小午终于结束了“战斗”,在赵子迈开心的注视下,用手抚摸着明显圆了一圈的肚子,“好久没吃得这样满足了,全部拜我家子迈所赐。”

   话说得肉麻至极,她朝前倾了倾身子,一点都不避讳地用手去摸赵子迈的下巴,指尖摩挲着上面刚长出来的一圈青茬,就像在抚弄一只等待表扬的小狗,“我觉得舒服多了,肚子的寒气好像全被驱散了。”说完,见穆瘸子用“你逗我玩”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便又点了点头,用极其认真的语气说道,“真的。”

   “真的?”

   “真的。”

   穆小午没有撒谎,将第一口肉吞进腹中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她那饱受折磨的肚肠终于从空中飘飘晃晃着落下,找到了久违的栖息地,终于从冰天雪地中突围出来,获得了许久未有的温暖抚慰。

   她觉得冰封的肚肠中,有一个点爆裂开来,随即,裂缝蔓延到五脏六腑,将那层冻住她经脉的冰块震得四分五裂,她活过来了,因为一场食指大动的饱餐。

   可是,为何会这样?她想不明白,思绪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只能堪堪飘在密布的阴云下面,无法穿破氤氲,探触上方的长空。

   难道一切都是巧合?或者,根本不是什么巧合,就像他说的,他绝不屈从,绝不会向命运投降,他想做一个好人,哪怕,他刚刚亲手杀死了自己的

   穆小午舔了舔还带着酸甜味的嘴唇,流连着最后一丝樱桃肉的味道,手从赵子迈的下巴上移开,认真地看他的眼睛,“子迈,阿恩去哪了?”

   赵子迈还沉浸在她手掌温柔的触感中没回过味儿来,猛然听得到她提起阿恩,朦胧的眼睛里才聚起一点神采,手朝高脚屋后面一指,“阿恩说,他要去为他姆妈的灵魂祈福,到林子那头的佛寺去了。”

   “怎么这林子里,还有一间佛寺吗?”穆小午站直身子,顺着赵子迈手指的方向望向远方,雨林现在抖掉了身上残余的夕阳的灰烬,身如墨染,威风凛凛地站在前面。

   风吹过,那些活了百年千年的树木便飒飒抖动着粗大的枝叶,将夜的气息抛洒过来,像是在对穆小午招手一般。

   来吧,总要来的,不是吗?

   穆小午将脑袋昂起一点,刚要迈出步子,忽然又想起什么,于是微弯下腰,手掌按在赵子迈的肩头,嘴唇翘起,眉眼弯弯,“我去去就来,你和老头儿宝田在这里等我,千万别乱跑。”

  第五十二章 欲望

   “咔吱咔吱”

   高脚屋被一层雨雾遮住,雾气将屋子的边缘磨得毛躁模糊,可里面的声音却清晰地传了出来,间断稍许,便又接上,像间或落下的雨珠,砸在阿恩的心头。

   “咯嘣”

   脆利的,像什么硬东西折断了,阿恩猛地顿住脚步,头微微偏向一侧,透过没有门只用帘子遮住一半的门洞朝里望。

   汗水从额头上落下,滑到眼眶里,蛰得眼球发酸,朦胧一片,可是,他却仍然看到了,看到了两团黑影。地上的那个在轻轻地动着,不是自己动,而是被另一个跪在旁边的黑影撕扯着抽动。

   阿恩的嘴巴张了张,又合上了,他说不出话,只能重重地喘,喉线却绷紧了,气息全部堵在唇舌间,无法突围。他觉得自己要被憋死了,就像坠入了深海中,身周是冰冷的海水,他无法呼吸,无法动作,甚至,无法思考。

   要想什么呢?他的思绪要多么疯狂,才能想象得出眼前发生的这真实的一幕:他的母亲,吃掉了自己的生父,用那两颗只是比普通人稍长一点的尖牙,扯断了他的喉管,剖开他的胸腹。

   昨天,他在屋外偷听到什么?

   他说:你是妖怪,我不可能和一只妖怪长相厮守。

   那位为何还要让我生下你的孩子?

   是你诱惑我的,男人嘛,你知道的,憋不住的再说了,那小畜生也是妖,他和你一样,眼睛里冒着寒气,我见了就害怕。

   你不可以抛下我们的,我已经回不去了,阿恩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他更回不去了,他没有家了,你要他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有趣,是你生的他,他也是因为你,才成了个杂种,你现在倒问我要怎么办?

   她杀了他她吃了他,他永远不会离开他们了。

   阿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屋旁的,但屋中的人听到他的脚步声,终于回过头来,血淋淋的一张脸,从半掩的门帘中露出,被雨水冲刷出几道灰白的印子。

   “姆妈”

   “你怕我吗?”嘴角朝两边延展,她对儿子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你不用怕的,因为,你也和我一样总有一天,你也会杀人,你不会再被他们蒙骗,你会知道,人,比妖怪歹毒得多,可怕得多”

   这是一句诅咒,一剂毒药,从那一刻起,种子种下,开始生根发芽。许多许多年后,久到阿恩已经已经快要忘记了自己本来的名字,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一天,只不过那时,他已不再像儿时那般天真,认为自己可以不遵循命运的轨迹,认为自己可以骄傲地叛逆着,走上自己选择的路。

   可当时,他还天真地不愿认命,哪怕在亲眼看到母亲吃掉了父亲,他也觉得自己和她是不同的。哪怕,心底的杀欲总是蠢蠢欲动,甚至,还不时冒出头来,在暗处凝视着他,扯住他的手脚,命令他顺从,逼他臣服。

   他反抗过,虽然无比艰难,但是尽力了。

   嗜血的种子在心中噗噗跳动,哪怕砸裂碾碎,还是会嚣张地生长,钻到他每一寸骨血中。

   他压不住它,幸运的是,他找到了另外一条路:如果注定要杀生,那么,杀死伤人的恶畜和妖怪,罪孽是不是会小一点?为民除害,心里的负担是不是会轻一点?

   他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他杀死了企图攻击孩子的长蛇,杀死了林子里的野兽和妖怪,可是,心底那个洞却还是没办法填满,反而越来越深。空虚每天都在折磨着他,将他啃得体无完肤,饥渴难耐。

   怎么办?

   每一片灵魂都在颤抖,每一寸肌肤都在灼烧,他想杀人。瞳孔中在多年前母亲杀死父亲时,映进去的那片血红,原来从未消退过,它顺流而下,渗进他的心口,他的经脉,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他快抗不过去了。

   “你忍不住了?我也曾经和你一样,被人的花言巧语蛊惑,极力地模仿他们,想把自己变成他们,把他们的伪善当成真正的善良。现在我才知我错了,大错特错,他们每天都在杀人,不像我们这么傻,用尖牙,用利刃,他们是在人心上磨刀、刺针,他们,远比我们残忍得多。”

   阿恩的母亲一遍遍地重复着这些他早已听得厌烦透顶的话,可是这一次,他却第一次听懂了,因为就在方才,他从孔雀的利喙下救出了一个女孩儿,那女孩儿为了自己活命,把亲姐姐五花大绑关在婚房中。

   “宰一只孔雀有什么用?这畜生的血解不了渴,也解不了恨。”

   “它能救你的命。”

   “我的命?哈哈,我留着这条烂命做什么?还不如趁早死了,倒是解脱。”

   “解脱解脱,一天到晚说这些,你不烦我早就烦了。”

   这是阿恩第一次顶撞自己的母亲,他今天心烦气躁,一股热流憋在心里,如岩浆一般,沸起气泡。他不想再听她的那番道理,只想一个人待着,所以离了家,走出林子,踏上空无一人的街道。

   事后,在他将素缇的尸身挂上卧佛的手臂时,阿恩曾经想过:如果他今晚没有遇上素缇,如果没有听到她对自己说,她丝毫没有愧疚,只对自己的哥哥和家人感到失望,他会不会在心底热流的鼓噪下,随手扯了根气根缠住她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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