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修蕴望着他,只觉得他与上一世折磨他的那个身影渐渐重合,心底不自觉升起恐惧,却强忍着退意,开口道:“是因为他之前欺负了你吗?他自幼富贵,是娇纵了些,但从未真的想伤过你的性命,你已毁了林家,就放过他吧。”
阚闻萧只觉得血一寸寸冷了下来。
“真的吗?”阚闻萧垂眸轻笑一声,娓娓道:“师尊,你从来偏心。”
-
地牢内。
林廖庭躺在地上,寒意透过单薄的衣裳渗进肌肤,他情不自禁地抱紧自己,徒劳地渴求着一点暖意。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便是锁被打开的声音。
林廖庭恍若未闻,麻木地躺在地上,连头都没有抬起。
很快,一只黑缎青底的皂靴出现在他的面前。
林廖庭这才抬起头来。
阚闻萧穿着一身金线绣以扶桑的玄色长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林廖庭有些恍惚,这样的姿态他曾无比熟悉,只是如今颠倒了身份而已。
“师兄。”阚闻萧拖长了尾调,语气中带着戏谑。
林廖庭如乍醒一般,回过神来。
眼中瞬间蕴满了恨意,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
然而还未起身,便被阚闻萧一脚踏在胸口,又重重摔了下去。
林廖庭的脸贴着地面,仿佛被碾进土里,他的双目逐渐泛起浓重的红,仿佛下一秒便能渗出血迹,双手摩擦着地面不断挣扎,很快鲜血淋漓。
“阚闻萧,你最好杀了我!否则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我迟早杀了你!畜生!”
阚闻萧漠然地望着地上不断挣扎的林廖庭,仿佛在看着一个笑话。
破旧的铁窗漏着风,吹进阵阵寒意。
“那年我好像才五岁。”阚闻萧抬头望着生锈的铁窗,从这里能看到外面纷扬的雪,淡淡开口道,声音平静地仿佛在叙述别人的事。
“也是这样大的雪,你穿着锦衣狐裘,捧着手炉立在檐下,而我跪在雪中,因为我不小心打碎了你的一只茶盏,然后你一巴掌便扇了过来,对我说这只茶盏可贵过我的命,看了一会儿,你似乎是觉得厌了,突然说想看雪人,你的那些跟班正要去堆,你突然指着我说,将他堆成雪人。”
似有零碎的片段一闪而过,眼前好像真的浮现出一片雪景。
但年岁太久,亦或者这样的事发生过太多,林廖庭已经记不得了。
“我被定在雪中,一群仆从围着我将雪堆在我身上,把我扮成雪人的模样,太冷了,但我连声都发不出来,最后还是喻韶之经过顺手救了我。”
明明不是愉快的回忆,阚闻萧说着,却笑了起来,又唤了一句,“师兄。”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听来,格外瘆人。
“那时我还是凡人之躯,差点就那么死了。”
牢狱内安静了下来,似乎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我知你不喜欢我,便避着你,然而你却不断变本加厉,将我推进寒潭,关进阎罗洞,锁到五毒谷,当众揭了我的面具。”
阚闻萧的声音逐渐狠戾,脚下用力,逼得林廖庭痛呼出声。
“多可笑,种种这些不过一句‘娇纵’,一切都能用年少轻狂抹去,师兄这两个字,你配得起吗?”
林廖庭眼前发黑,气血翻涌,身体上痛极,神思反倒清明。
阚闻萧所说的桩桩件件,渐渐被回想起。
身上重若千钧,但他还是勉强抬起头,看向阚闻萧。
还未开口,先吐出一口血来。
鲜血顺着脖颈落下,与地上的泥混杂在一起。
林廖庭哑着声,艰难道:“你恨我就冲着我来,为何要毁了整个林家!”
阚闻萧抬起脚,眼神轻蔑,“你当我是为了你?你多大的脸面。”
“那是为何?”
阚闻萧垂眸,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身上的衣服,视线落在金线绣成的盛放的扶桑花上,语气清冷又危险,“因为他们该死。”
“你才该死!”林廖庭立刻驳道。
阚闻萧冷笑一声,“不仅他们该死,八大门派都该死。”
“你到底想干什么?”林廖庭看着他的眼神,只觉得后背发凉。
阚闻萧没有理会,转身向外走去。
行至门口处,他突然停下,开口道:“我不杀你,只是因为师尊想让你活着而已。”
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
寝殿内,简修蕴靠坐在床上,窗户被打开了一半,从这里刚好能看见外面的雪景。
细长白皙的手垂在床沿上,手腕处套着黑色的铁链。
虽然内侧裹着绵软的绒布,但时间久了,皮肤还是被磨得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