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他教小喜儿背诗,背到“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时,小喜儿拽着他的袖子说她想看梅花。
寝殿周围并没有种,于是简修蕴找了宫人来问,没想到还真的有。
暗香阁中专门种了一园的红梅。
小喜儿本想跟他一起来,但这几日一直咳嗽,似有风寒的前兆,因此被简修蕴毫不犹豫地拒绝。
寒风卷着雪往他的衣服里钻,简修蕴收紧了披风,继续向前走去。
好在暗香阁并不远,一刻钟便寻到了。
听宫人说这里时常空着,并无人来,但是刚靠近,便见门口处有侍卫守着。
简修蕴没想到今日会有人,也不愿正面接触,犹豫了一下,绕到侧墙翻了进去。
摸到后院,一进门便见大片的红梅灼灼盛开,枝头压着新雪,红白相间,争奇斗艳,淡淡的清香与清冽的空气涌入鼻腔,简修蕴只觉得近日心头的抑郁都被平息。
他走了进去,一边赏雪赏梅,一边挑拣着盛放的红梅剪下,打算给小喜儿带回去。
眼前的景致太过美好,不自觉便走远了一些。
然后便听见一阵琵琶声传来。
简修蕴有些好奇,寻着乐声走了过去。
很快,便见梅林尽头处修着一个朱红色的凉亭,里面有几道人影。
简修蕴不便走近,便侧身躲在一棵梅树后向那里望去。
然后便看见这样冷的天,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只着一件轻薄的白纱翩翩起舞,虽看不清楚面容,但这样的情态姿容,不难想象正面该是怎样的绝色。
她的对面坐着一名黑衣的男子,一边喝着酒,一边欣赏着她的舞姿。
男子的身侧还坐着一个红衣女子,手持琵琶,不紧不慢地弹着。
简修蕴刚刚听到的便是这琵琶声。
因为距离太远,简修蕴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是那样的身形气度,他立刻便认了出来,是阚闻萧。
简修蕴想起那两个宫人的话,冷笑一声,也不知究竟哪个是她们口中的景美人。
一曲即将终了,只见那白衣女子越舞越快,随着琵琶声落,她如同一片轻飘飘的雪,落进了阚闻萧的怀里。
阚闻萧似乎笑了一下,然后伸手接住她,吻了下去。
简修蕴猛地转过头去,握紧了手中的红梅,向外走去。
手中的伞什么时候落了也不知道。
挺好的,这不就是原书中的内容,阚闻萧统一修真界后,有仇报仇,有冤报冤,然后坐拥无数美人,享受万里江山。
之前的种种,不过是贪恋他曾给予的那些温暖罢了。
但连那些温暖也是假的,那还有什么是值得留恋的。
他们之间隔着两世的恩怨,又是师徒,本就没有可能。
但不知为何,简修蕴还是觉得有些难过。
就像有人用刀轻轻在他体内划着,慢慢割走了他的一部分,不致命,却空了一块儿。
简修蕴有些恍惚,等他回过神时,已经回到了寝殿的门口。
有宫人见他满身是雪,忙走过来为他拍打起来。
小喜儿闻声也跑了出来,接过他手中的红梅时碰到了他的手,惊讶道:“神仙哥哥,你的手好冰,怎么不打伞呀?”
说着,将梅花放到桌子上,用自己的手替他暖了起来。
简修蕴愣了一下,忙将手抽出,回道:“没事儿。”
说着,走进了里屋。
屋内的碳火烧得旺盛,简修蕴身上的雪很快便融化,睫毛发梢一片晶莹。
简修蕴接过宫人递的丝帕慢慢擦拭起来。
小喜儿在一旁担忧地看着他,问道:“神仙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简修蕴闻言,这才回过神来一般,眼中的茫然渐渐退去,重新转为一片清明。
他露出一个笑,摸着小喜儿的头安抚道:“真的没事儿,外面的雪太大,有些冻着了。”
小喜儿一听,立刻转身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简修蕴接过,慢慢喝了起来。
他真是被阚闻萧关得太久了,都快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是简修蕴,又不是阚闻萧后宫中的什么妃子美人,阚闻萧宠谁爱谁,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大势已定,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像这样苟延残喘地混过这一世就好。
只求,别再有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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