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一日,他授完课从舞雩院出来,还没走多久,便听身后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
“哥哥。”
简修蕴转过头去,见阚闻萧怯怯地站在他身后,细瘦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眼神湿漉漉的,像一只等候主人的麋鹿。
“怎么了?”
“我,我可以也叫你师尊吗?”
这句话似乎用完了他所有的勇气,刚一说完眼眶就红了,垂着头不敢看他,仿佛犯了天大的错。
简修蕴愣了一下,他当初只想着将阚闻萧带回,却还没想好该怎样安置。
本来不会收他为徒的。
但那天简修蕴看着他的眼,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拒绝,最后只好回了句,“随你。”
阚闻萧闻言,眼睛瞬间瞪得大大的,似乎没想到他真的会应。
嘴角不受控制地勾起,他抬手抹了抹眼角,大声叫道:“师尊。”
“哎!”
两世的简修蕴同时应了他,只是带着不同的心情。
就像经年的风雪终于被春止住,简修蕴那颗冷了许久的心又重新变得温热。
他伸手拽住阚闻萧的衣襟,第一次感受到这样刻骨铭心的痛意。
他终于觉得自己做错了,也恨自己这些年怎样忽视着阚闻萧的真心。
“对不起,对不起……”简修蕴将头埋在他的掌心一遍遍说道。
阚闻萧本不应该是这样的,今天的局面又有多少是因为他的原因?如果他当年好好对他,如果他当年一视同仁,如果他一开始给的就是真心。
如果,如果……
这么多年他真的枉称这一声师尊。
阚闻萧抬手用拇指轻拭他眼角的泪,笑着安慰道:“别哭,师尊,我也该说声对不起。”
说着,自己伸手将剑一点点拔了出来。
伤口没了阻塞,鲜血喷涌而出。
简修蕴慌了神,伸手想要去堵他的伤口,却被阚闻萧拉进了怀里。
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仿佛离别的哀音。
简修蕴从未向今天这样,明明伤的不是他,却觉得心口疼痛难忍。
“你疯了,快止血啊!”
简修蕴吼他,却不敢挣扎,生怕将他的伤口再挣开几分。
阚闻萧却恍若未闻,懒懒地将头埋在他的侧颈,不知是在问他还是问自己,“师尊,我们之间隔了那么多血,是不是只有用血才能偿清?”
简修蕴心头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忙说道:“不是,别胡说八道!”
谁知他的话音刚落,便见周围突然亮起一阵光来。
简修蕴低下头,只见阚闻萧满手是血,手心处躺着一枚暗金色的圆珠,那是分神期的金丹。
简修蕴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一时忘了顾忌,一把推开了他,伸手想碰却又不敢,声音中满是难以置信,“你,你这是在干什么?你疯了!”
阚闻萧轻笑一声,向后斜依在柱子上,一手捂着胸口处的伤,一手将金丹递到他身前。
“师尊,这两世的种种,我用金丹赔你可好?事到如今,我全身上下最干净的就是它了。”
金丹离体,灵力逐渐开始溃散。
原本的伤口变得致命。
阚闻萧却仿佛浑然不在意,手渐渐垂下,脸上却尽是放松与释然。
他的眼睛渐渐阖上,最后一句话是,“若有来世……”
但还没说完,便没了音。
简修蕴疯了一样将自己体内的灵力输进他的身体,眼泪大滴大滴落下,咬牙切齿道:“不好,不好,我不要金丹,阚闻萧,你给我醒过来!”
雪纷纷扬扬地落下,似乎能将一切掩盖。
在简修蕴的呼喊声中,灯火层层亮了起来。
-
尽管扶桑族的金丹很是珍贵,还是分神期的,但简修蕴还是没留下,将它重新送回了阚闻萧的身体。
简修蕴觉得自己进步了。
不过从这件事他才终于认清,自己有多在乎阚闻萧。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的纠葛,就让它过去吧。
他也不能纠结一辈子。
虽然师徒在一起真的很难迈过心理上的那道坎,但也不妨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