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爷知道后,泥人尚有三分血性,岂能不寒透心的?彻底与那武家恩断义绝,再不往来。可女儿的名声也真的如恶人所愿,传什么说什么的都有,一时间再没了媒人登门。再过几日,甚至还有不明真相或是烂了心肝儿的人,跟着说什么一个巴掌拍不响,逼得女儿再次生出了寻短的念头”
说书先生说到这里,拨了几下三弦儿。
两个女小先儿中的一个便配合着他,做出了个掩袖痛哭,说不尽凄苦的样子来。
随后还作势要投缳,当小女先儿颤巍巍的爬上凳子,作势要将自己挂到房梁上时,周围的人都紧张得倒吸起气来,纷纷入戏的七嘴八舌:“姑娘,你可别做傻事,你要是没了,可让你爹妈怎么活?”
“这不更如了坏东西的愿吗?”
“又不是你的错,要死也该是坏东西死才对,你快下来,快下来”
总算姑爷两口子很快撞开门,把女儿给拦下了,一家人都哭得是肝肠寸断,包括姑爷个大男人,惹得人们的那口气还来不及落回去,已忍不住跟着一家人又哭了起来。
自然除了哭的,还少不得骂的。
说书先生却是铜锣一敲,再拖长声音说上一句:“预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便戛然而止,要结束本场说书。
众听众看客不干了。
正听得兴起呢,哪能抓心挠肺的忍到明日再来听?
不今日便知道那家子坏东西的下场,不亲耳听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他们今儿肯定吃不下,也睡不着的!
何况明儿还有明儿的事,哪能日日都耗在茶楼里。
都喧闹央告说书先生不要走,今儿索性就给大家一个痛快,往后一定多来照顾生意、待会儿说完了,大家一定多多打赏云云。
说书先生自是不肯,赔笑着说:“这么一家子要吃要喝呢,可不能自家砸了自家的饭碗,客官们明日请早,明日请早吧”
陆薇薇便是在这时候,适时站起来,递出了五百,“班主,既大家都这般想听,您便行个方便,把剩下的也讲给大家听了呗?大家伙儿定不会让您白忙活儿的,对不对啊?”
又招呼左右,“大家也都凑凑吧,三也好,五也罢,这么多人呢,随便凑一凑都能积少成多了,便既能买个痛快,又不会耽误明儿各自的正事了,大家何乐而不为?小二,大家都再买你们一碗茶,有余钱的也看着再买些瓜子花生点心什么的,你们就别抽班主他们的成了,让他们有多少赏钱,都自己拿着,行不行?往后大家伙儿一定多照顾你们的生意。”
说书先生们与茶楼都是长期合作的关系,前者靠后者为他们提供一个固定的场地,让他们能有一份相对稳定的收入;后者则靠前者为他们尽可能多的吸引客人,进店消费,达到互惠双赢的目的。
是以说书过程中,说书先生凭自己本事吸引到客人们打赏的钱,茶楼也是要抽成的。
只不过一般打赏都少,一日下来,也不过百十钱儿罢了,茶楼渐渐便都约定俗成,小钱儿便不抽成了,当是赏说书先生的,得上了一定的数目后才抽成。
可眼下要让说书先生把明儿的下半回书也给预支了,就意味着明儿茶楼肯定不能有现下这么好的生意了,茶楼的掌柜岂能愿意的?
便是说书先生看在钱的份儿上,愿意现下就给大家一个痛快,这话也不可能由他嘴里说出来,所以陆薇薇有此一说。
陆薇薇开了口,李昌也跟着道:“小二,把你们的好茶再给我们上两碗来,再弄个果点攒盒来,正好一边吃,一边听班主说下半回书。大家伙儿也都动起来啊,千金难买我乐意,就几个小钱儿,便能买个痛快,实在不愿意出钱儿的就先请回吧,别耽误我们这些愿意出钱儿的啊。”
兄妹两个一唱一和的,很快便引得人群里不少也愿意当“尊贵VIP”,享受“提前点映”的人们掏起钱来,“我出五十。”
“我早上出门急,没带钱,现在身上只有十了”
“小二,给我们也再上一碗好茶来。”
“五香花生再来一碟,你们家的花生怎么就是比别家的都好吃呢?”
本来就是李昌事先做足了功课的,这会儿又有兄妹两个牵头,其他人也都跟着多少掏了钱,只除了极少数实在舍不得钱,不得不一步三回头出了茶楼的人。
说书先生的且听下回分解自是很快便又开场了,“姑爷一家子都凄风凄雨之际,这日忽逢大雨,来了对儿主仆投宿。吃饱喝足后,投宿的夫人隐隐听得女儿的哭声,便问怎么一回事”
得知了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情后,那位夫人当时嘴上没说什么,次日却执意拉了女儿出门,遇上有人指指点点、阴阳怪气,便叫住对方,让其有话当面说,背地里说三道四,算什么本事?
遇见有人叽歪一个巴掌拍不响,便直接上手,给其一耳光,以事实向其证明,“一个巴掌照样拍得响!”
还义正言辞的批评那些人,“没做错事的人,问心无愧,凭什么要忍受你们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旁人的胡说八道?你们也有母亲,也有女儿,或者自己就是女人,设想一下,哪日同样冤屈的事情落到你们身上,你们是什么滋味儿?若真把人逼出个好歹来,你们都是帮凶,都是刽子手,就不怕遭报应吗?”
第五十七章 群情激奋
那位夫人骂得遇上的人都羞愧不已,无话可说后。
还让人把姑爷这些年对武家到底是如何帮衬贴补,如何出钱又出力;并武家人到底是如何谋算逼迫姑爷一家,就为了强娶人家女儿,好让姑爷以后更加帮衬他们家,他们家也能更加名正言顺吸血姑爷一家一辈子的险恶用心广而告之,很快便传得人尽皆知。
人们这才知道武家一家子到底有多坏,姑爷和女儿又到底有多冤。
转而都大骂起武家人来,不但有当面朝他们吐口水的,还有背地里朝他们家扔死老鼠、死蛇的,本来隔三差五就登门的媒婆们,也再不肯踏进武家的大门半步。
到了这个地步,武家老太太仍不知悔改,在家日日咒骂女儿女婿和外孙女不算。
还找上了门,就坐在姑爷家的大门口又哭又闹,大骂女儿不孝,早知道当年就该把你摁死在血盆子里,也好过如今被你这个不孝的东西活活气死,你就等着老天爷劈一道雷下来,劈死你吧!
两个小女先儿此时也都做了妇人妆扮,一个坐着又哭又骂,面目可憎,一个则跪着苦苦哀求,还要忍受前者的又打又掐。
恶毒跋扈与弱小凄苦形成的鲜明对比,光说书先生口头描述,还不足以让观众们都入戏共情。
可有了实实在在的画面,便足以让观众再次忍不住痛骂出声了,“这样的娘还孝顺她个屁啊,老天爷才不会那么不开眼!”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又不是儿子孙子都死绝了,凭什么巴着女婿不放,女婿有、女婿人好,就该她呢?该银子不算,还连女儿都该赔上自己的一辈子?”
“简直就是生生在逼女儿去死,没见过这么坏的,难道不是亲生的?”
“换了我,还跪她求她?我直接不认这个娘,直接当自己是没娘家的人,连他们村里都一辈子不会再回去!再惹急了我,我往官府告他们去!”
幸得跟观众们一样的明白人很多,都赶到了姑爷家帮着他们夫妇评理。
姑爷家里和族里的长辈们也赶了过来给他们夫妇撑腰,说:“我们家哥哥嫂子是早没了,我们这些长辈却都还在,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我们家撒野,摆老太太架子,指着女儿女婿愚孝。以后你们全家都不许再踏进我们村儿半步,否则见一次打一次,真当我们村没人了,好欺负呢!”
群情激奋、人人喊打之下,武老太太受不住,只得随稍后赶来的儿子儿媳们,灰溜溜的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