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见女儿不说话了,以为她吓到了,忙笑道:“小巍,你也别多想了,这些事本来也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该想的,要不要上茅房?不然娘抱你去院子里坐会儿?”
李舅母也笑道:“小巍,等过两日你身上好了,就跟你娘同了舅母一起回去,住上一段时间再回来,好不好?你表哥表姐还有表妹,都想你了呢。”
陆薇薇回过神来,想到李舅母之前说过,他们家好像是住在县里的,忙道:“好啊,过两日我好了,一定跟舅母回去,我也早就想舅舅和哥哥姐妹们了。”
正好去县城看一看,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朝代,生产力水平如何;再看看县城能不能有什么机会,让她们母女能养活自己,那往后她们便不用待在眼下处处都是隐藏恶意与危机的村儿里,总能慢慢想到其他法子了。
李氏见女儿注意力被转移了,正合心意,笑着与李舅母说了一句:“大嫂,你帮我看着小巍,我做饭去了啊。咱们早些吃了早些睡,明儿我还要去镇上,给小巍抓药呢。”
李舅母应了,“那你快去。”
吃过晚饭,陆薇薇还当自己已经睡得够多,晚上肯定要睡不着了,不想仍是没翻一会儿,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临失去意识前唯一的念头,便是变成小孩儿看来也不是全无好处,至少又能体会秒睡的爽感了。
就是半夜里不知道哪里忽然传来一阵凄厉尖锐的哭声,把她吵醒了,但她实在太困,很快又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吃过早饭,由李氏抱着到院子里晒太阳时,陆薇薇才经李氏和李舅母之口,知道了半夜那阵哭声的由来她如今的三妹半夜里没熬过去,人没了。
李氏与李舅母都是当娘的人,难免带出几分同情与感叹来,“比我们小巍还小快一岁呢,也真是作孽!”
“小巍之前那么凶险,看了大夫吃了药,如今也好起来了,那一个只是做了亏心事,心里害怕而已,肯定吃上两副药,也能好起来,结果就这样”
“也不知道大妮儿现在怎么样了?就这样了,也没听说要去请大夫,说不定连大妮儿也一想到之前小巍要不是福大命大,我现在肯定只能去死了,我是真同情不起来他们那一家子,可孩子又还那么小,到底是一条活生生的命”
李氏还没感叹完,余光忽然看见陆薇薇脸色难看至极,忙道:“小巍你怎么了,怎么脸青白黑的?人还在发抖,是不是冷了,还是头又痛了,娘马上抱你回屋去躺着啊”
陆薇薇吸了一口气,摇头小声道:“我没事,娘别担心,我就是有些冷了。”
为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就因为是女性,便这样在所谓父母亲人的变相谋杀之下,悄无声息的没了而冷。
除了冷,还有庆幸,亏得她穿成了陆巍,她要是穿成了三妮儿或是大妮儿,岂不是已经死了,或是已在死的边缘了?
可就算她穿的是陆巍,她还是再次迫切的想要回去,再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了好吗!
李氏更急了,“真的只是冷吗,怎么还哭了,肯定是哪里不舒服了,别怕,娘这就带你去镇上看大夫啊,反正我也要去镇上给你抓药的。大嫂,我背小巍,你帮我拿一件厚衣裳把她包一下,再锁一下门哈。”
“好”李舅母正答应着,就听得外面传来一阵喧哗拍门声,“开门,李翠如你给我开门开门,你儿子害死了我的三妮儿,你给我开门”
李氏与李舅母听完,脸色都是难看至极。
什么玩意儿,怎么就成小巍害死三妮儿了?
李氏霎时满肚子的火,明明就是他们一群黑心烂肝的东西差点儿害死了她的小巍,她忙着照顾小巍还没去找他们算账呢,他们还敢贼喊捉贼,先打上门来,真当她好欺负是不是?
她一边捋袖子,一边沉声对李舅母道:“大嫂,你把小巍先抱进屋里去,不要吓着了她,我马上开门去,今儿定要好生跟他们算账!”
“好,我把小巍抱进屋里,就来给你帮忙,真当我们李家是吃素的?我待会儿就带信回去,让你大哥把族里的兄弟们都叫上,赶过来让黑心烂肝的一家子好生瞧瞧,我们李家到底是不是他们惹得的!”李舅母也是满脸的冷笑,一把抱起陆薇薇就往屋里去。
陆薇薇忙道:“舅母,我不进屋,我就在这里陪着您和娘我不怕他们,真的,您快去给娘帮忙吧,可不能让娘吃了亏!”
外面一听就不少人,又正处于大悲之后的大不理智状态,等李氏开了门,双方打上照面儿后,还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她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李氏吃亏。
“可是”李舅母还待再说,陆薇薇已又道:“舅母,我真不怕,也不会有事的,您快放下我吧。”一边说,一边已在往下滑。
李舅母只得由了她,把她放下,再把椅子搬过来让她坐了,方转身走向了大门口。
正好李氏拉开了大门,露出了门外的人群,就见打头的矮小妇人怀里抱着个小女孩儿,双眼又红又肿,张口便是嚎叫:“李翠如,让你儿子赔我三妮儿命来!”
第五章 想钱想疯了
陆薇薇不用问,也能猜到妇人定是她如今的二婶了,三妮儿正是她的小女儿。
据说她还曾有个大女儿二妮儿,不过前几年便夭折了,如今小女儿也夭折了,不怪当娘的受不了打击。
李氏已大声冷笑起来,“我还没去找你,让你陪我家小巍医药费,你倒先贼喊捉贼,找上了门来,倒是正好了!我家小巍这几日看大夫吃药一共花了一两三钱银子,当日是你们两家的孩子一起哄了我家小巍下水,害她淹水,差点儿没命的,那如今就你们两家平摊了这个银子,一家给我六钱五分银子吧!”
说前面的话时,只盯着陆家二婶王盼弟,说到后面时,便不止看王盼弟了,还冷笑着看了好几次陆家三婶孙兰花,还有后婆婆曹氏,一副休想占到她家便宜不说,她还要让她们都脱一层皮的架势。
王盼弟就嚎得更大声了,“我三妮儿都没了,你看不见呢?她才这么小,就没了,都是让你儿子害的,你还有脸让我赔他医药费,我赔你XX个XX的你儿子才该给我三妮儿赔命,要不是他吓着了我三妮儿,她怎么会、怎么会发烧,又怎么会就这样没了的,陆巍你个有娘生没爹教的小崽子,你还我三妮儿命来,还我三妮儿命来!”
一边哭骂,一边还把三妮儿的遗体就地一放,便一屁股坐到地上,又拍大腿又拍地的,只差打滚儿了,看得一旁的陆薇薇是目瞪口呆。
这也太、太不顾脸面尊严了吧?
以往只会在电视剧或是新闻里,才能偶尔一见的画面,没想到就这样直接在眼前上演了。
陆薇薇目瞪口呆,李氏与李舅母对这样的画面却是司空见惯,甚至必要时候,姑嫂两个也能亲自演上一出,毕竟无论在哪里,都是“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的。
李氏自是连眉毛都不会抬一下,冷冷又道:“我家小巍怎么害你家三妮儿了?哦,我家小巍被她和她的哥哥姐姐哄下水,差点儿就死了,她眼看着竟然差点儿害死了人,到底年纪还小,脸皮还不够厚,心也还不够黑,所以就自己把自己给吓病了;结果她爹娘都不肯送她去看大夫,不肯给她抓药吃,让她这么小就活活病死了是这样的害吗?王盼弟,这事儿就算是到了天边,也只会是我有理,绝不会是你有理!”
李舅母也冷笑着给小姑子帮腔,“她二婶,三妮儿肯定还没走远呢,你是她娘,生她养她的人,关键时刻,却不肯护着她,让她能活下去,说到底,抓一副药也就百十的事儿,很难吗?你就不怕她半夜回来找你,说她死得好惨呢!”
王盼弟忽然不哭了,整个人也僵住了一般。
片刻才艰难的看向了地上三妮儿瘦小的遗体,目光最后落到了三妮儿乍一看除了灰败一些,与平常只是睡着了几乎没有任何差别的小脸上。
的确是她当娘的没有护好自己的女儿,她都病成那样儿了,也不敢带她去看大夫,不敢为她拼死争一争,三妮儿半夜里真的会回来找她吗?
但很快,王盼弟又嚎了起来,“我三妮儿都没了,人都没了,你们还说这样的风凉话,你们还是人吗?她那么小,知道什么哄不哄的,反正就是你家小巍害死她的,你们必须赔,不赔我就把她留在你家院子里不管了!我自己也一根绳子吊死在你们家大门口,我死给你们看,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李氏满脸的嫌恶与恼怒,喝道:“你有本事就真死给我看,当我会怕?我又没做过亏心事,跟那些黑心烂肝的可不一样,我什么都不怕!可惜有些人想银子都快想疯了,连给女儿花个百十救命都舍不得不说,女儿才死,身上都还没凉透呢,就已经在想着要借女儿的死为自己捞钱了,也不怕老天爷都看不过去,降下报应来?到时候不用你一根绳子吊死自己,老天爷自会打雷劈死你!”
王盼弟满心都是后悔与愧疚,又不敢恨婆婆和丈夫,不肯承认的确都是自己这个当娘的不好,满腔的恨意可不只能冲李氏和陆薇薇了?
“谁想银子想疯了,谁又想借女儿的死捞钱了,反正就是你家小巍害死我三妮儿的,那你们就该赔,你们今儿要是不赔,我就跟你们拼了反正我女儿都死了,我也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