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令昭被他呱噪得受不了,只好应了来清溪逛一逛,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但不许江升和任何人跟着,不然他就不来。
江升自是却不过他,这才会有了今儿谢令昭的独自出行。
他是在清溪镇上看见陆薇薇和李氏的,当时便想上前搭话了,上次陆薇薇虽打了他,但他事后想来,却是怎么也再恼不起他了,甚至还是想跟他交个朋友,他那般护短,做他的朋友肯定很安心吧?
他还不畏他的财势,不惧怕他,遇事只想着息事宁人;亦不会谄媚讨好于他,以便自他身上得到这样那样的好处。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他好看呀,这么好看一个朋友,只要能日日看见他,也够赏心悦目了!
所以谢令昭挨打的次日,才会又去找陆薇薇,想着他不肯先道歉,那便他先道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大家把话说开了,自然而然就是朋友了。
可惜陆薇薇根本不理他,连看他一眼都惟恐脏了自己的眼睛一般,谢令昭踌躇再三,终究还是没有勇气上前,只能悻悻离开了。
之后,他也再没去找过陆薇薇,甚至又开始逃学了,反正他也学不好,夫子们也未必愿意见到他,他又何必自找罪受,自讨人嫌?只是心血来潮忽然想交个朋友了而已,过一阵子他肯定就忘了。
至于之前想的,去交其他比陆薇薇更好的朋友,谢令昭因提不起精神来,也自然而然搁下了。
却不想,他今儿随便来一趟清溪,竟也能遇上陆巍和他母亲。
第七十五章 庆幸 有原因的 紧张
谢令昭之后是怎么雇了车,怎么跟着陆薇薇和李氏来了竹溪镇上的,一路上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只能不停的告诉自己,他反正闲着就是闲着,就当随便打发时间吧。
又有些忍不住恼自己,这不是犯贱呢,陆巍一直避他如蛇蝎,根本不理他,待会儿要是发现自己一直跟着他,肯定又得以为自己包藏祸心,得骂他甚至打他了,他明明那么瘦弱,打起人来怎么那么狠、那么痛?
所以眼见陆薇薇和李氏要离开,自己再不出声,他就真一直发现不了自己时,满心乱糟糟的谢令昭那句难不成你跟踪我便脱口而出了。
幸得陆巍的母亲实在是位通情达理,令人敬重的长辈,这会儿谢令昭也早不恼自己,而只剩满心的庆幸了,他今儿这一趟,真是来得太值了!
李氏见谢令昭明明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有家不能回,这些年心里还不定多苦,小小年纪也真是太可怜了。
却还一直是笑着的,心里就越发同情他了,道:“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呢,阿昭你当初就算犯了天大的错,别人就算了,做父母的却必须得包容原谅你,因为都知道养不教,父之过。却要打死你,还把你送到天远地远的,逢年过节也不让你回去,这心也太狠了吧?”
“没事儿阿昭,以后逢年过节你就跟了小巍到我们家过,他表哥李昌,还有个表哥李澈你也都认识吧?认识就好,大家既然都是同窗,也用不着再见外。小巍他舅舅舅母也都是极热情好客的,见了你肯定会喜欢的。”
谢令昭笑得更灿烂了,“只要伯母不嫌弃,我一定常去拜访。”
陆薇薇在后面却是直喘粗气。
这狗东西到底想怎样?
等待会儿到了家,娘忙起来,他落了单,她再跟他算账!
陆家村离镇上并不远,一刻钟后,陆薇薇与李氏便已在自家门口了,当然,还有谢令昭。
李氏把谢令昭让进院子里,便忙忙开门开窗的透气去了。
一面吩咐陆薇薇,“小巍,你把阿昭手上的包袱都接下来放好,就去打水去算了,还是我去打吧,你那点儿力气一次就只能提半桶水,够干什么的?阿昭,这凳子我擦过了,你先坐会儿啊,很快就有热水喝了,看得这满头的汗,刚才真不该让你一直拿那么多东西的。”
谢令昭并没坐下,而是摆手笑道:“伯母,我不累,才这么点儿东西,再多一倍我都拿得动。桶在哪里?我去打水吧,不过伯母得告诉我,打水的地方在哪里。”
李氏忙笑道:“阿昭是客人,怎么能让客人去打水?你坐你的,我很快”
话没说完,陆薇薇已道:“娘,我和谢令昭一起打水去吧,省得他找不到地方,一次也能多打些水回来,家里到处都是灰,光打扫起码都得好几桶水。我们先去了啊。”
不待李氏说话,已不由分说去灶房提了木桶,再以桶抵着谢令昭,推着他出了大门外去。
这才咬牙道:“谢令昭,你死皮赖脸的非要来我家,到底想干什么?前两次都是你的错,上次也是你犯贱在先,拿蛇吓我,我才会打你的,你休想我给你低头道歉,便是你先低头先道歉,我还未必原谅呢!你现在马上给我走,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再打你一顿了!”
谢令昭这会儿心情好得很。
见陆薇薇一双黑眸因为生气,比方才更明亮,恰与那日他受惊后怒瞪自己时一样,心跳莫名又是一漏。
咳嗽一声,方道:“我哪有死皮赖脸,不是伯母邀请我来的吗?伯母可真是又温柔又和气,不是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子,怎么陆巍你半点伯母的温柔和气都没继承到?”
陆薇薇冷笑,“我的温柔和气是要分人的,你这样可恶的人也配?我娘也就是不知道你到底有多可恶,她要是知道你的恶形恶状,知道你不但打伤过澈表哥,还拿蛇吓过我,她就是再温柔和气,也一定不会再有好脸色给你。你要是识相,就立刻走人,省得待会儿大家不好看!”
谢令昭笑不出来了。
陆伯母这么好,他是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之前有多跋扈可恶,便是她知道后不赶他走,他又哪还有脸留下?
念头闪过,就听得院子里传来李氏的声音,“小巍,你和阿昭还没去吗,在外面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你可不许再敢阿昭走啊,他是我特地请来的客人,你跟他有误会解开就是了,这马上天就黑了,万一出个什么事儿,你后悔都来不及。”
陆薇薇听得气结。
姓谢的到底哪一点入了她娘的眼,要这般护着他!
谢令昭却大是触动。
这世上怎么会有陆伯母这么好的人,他母亲若还活着,肯定就是这样吧?
之前他这样说,只是为了让陆伯母同情怜惜他而已,就像陆巍说的,其实是在卖惨,但这会儿他却是真这样想了。
他直接接过了陆薇薇手里的两个桶,一面往前走,一面道:“陆巍,我们先去打水吧,你好歹先给我指个路,我们边走边说。”
陆薇薇吐一口气,想着李氏还等着她打水回去打扫做饭,到底不情不愿给谢令昭指了水窨所在的方向,“你还想说什么?行,我娘非要留你住一晚,也罢了,但你待会儿不要再拍我娘马屁,不要再卖惨了,等吃了饭,你就去睡,明儿一早起来你就走。我娘她心善单纯,你要出气要报复都冲着我来,我奉陪到底,无论如何都绝不会屈服!”
谢令昭等他说完了,才苦笑道:“陆巍,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可恶这么不堪,连伯母这么好的人都要迁怒报复不成?也是,第一次我纵马狂奔,横行无忌,让那么多无辜路人遭殃,还打了李澈一鞭,第二次又不问青红皂白去找你们的茬儿,第三次还拿蛇吓你就没一次有过好事、好印象,也不怪你厌恶我,避我如蛇蝎。”
见陆薇薇一脸毫不掩饰的“你知道就好”,又道,“可不管你信不信,我其实之前不是这样的。我那日是因为收到了京城家里的信,又不许我今年回去过年往年便罢了,今年年底是我祖母六十大寿,过了正月,又是我母亲十五周年忌日,我真的很想回去。可我父亲仍不让我回去,因为我、我继母又有了身孕,我父亲怕我回去了,会惹她生气,甚至对她腹中的胎儿不利,我”
后面的话,谢令昭说不下去了。
哪怕他很想让陆巍知道,他没他想得那般恶劣不堪;他也很想倾诉,这些话他埋在心里很久了,哽得他是日夜难安,却连个可以说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