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念书的确是一件长年累月枯燥无味的苦事,便是她,若非为了改变命运,难道就真的爱念四书五经做八股不成?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好像是不该逼谢令昭逼得这么紧?
这日午饭后,陆薇薇见没同窗来问自己问题,正打算小憩一会儿,就听旁边同窗小声道:“陆巍,外面有人找你”
陆薇薇循声一看,教室外站的人不是谢令昭,又是哪个?
忙谢了那同窗,“多谢啊。”
起身迎了出去:“谢令昭,你终于肯来找我了,我还以为,你以后都要绕着我走,不打算要我这个朋友了。”
谢令昭让她说得不好意思起来,片刻才小声道:“我长这么大,就交了你这么一个朋友,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了?何况你都是为我好,我心里都明白,要是真错过了你这个朋友,我以后肯定要后悔的咳,陆巍,我想好了,我以后好生念书便是。只是我底子差,怕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把书念好,一开始,得靠你多指点我了,你到时候可别嫌我笨,嫌我烦”
陆薇薇早已满脸都是笑,等他说完,立时笑道:“这才真是谁提出的问题,便由谁来解决呢,我劝你念书的,往后就得我指点你了。行吧,只要你有这个心,我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今晚回去后我先给你出套题,摸一下你的底,看你真实水平到底如何,回头才好制定相应的学习计划,让你事半功倍,怎么样?”
谢令昭除了点头,还能怎么样,“好,我都听你的,你怎么安排,我便怎么做就是。”
既已下定了决心,当然只能拼命的去做了,谁让他终究不舍得失去陆巍这个来之不易的朋友,不舍得失去陆伯母这么好的长辈,也实在压不下心里的怨恨与不甘呢?
他一定要堂堂正正的回京去,一定要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他那个所谓的父亲和那个女人的真面目,让他们身败名裂,人人唾弃!
陆薇薇已又笑道:“那你今晚要去我们家吃饭吗?我娘念叨你几次了,每次都怪我不该对你把话说太重。那日你说了要去,结果没去,她做的香辣青蟹也美味极了,你今儿若是要去,我们都可以跟着你沾光了放心,没把你家里的事告诉我娘,就算是我亲娘,没你允许之前,我也不会说的。”
谢令昭苦笑了一下,“没事儿,陆伯母不是外人,在我心里就跟至亲的长辈一样,你可以告诉她。”
陆薇薇“嗯”一声,“回头我娘再说时,淡淡告诉她一些吧,省得她担心。那我下午散了学,去你们教室叫你啊。”
谢令昭应了,却没有就走,心里明明还有很多话要与陆薇薇说,但一句也说不出来。
这几日他想了很多,也曾委屈过,陆巍为什么就非要逼他念书,为什么非要管着他,大家一起说笑玩乐不好吗?他从来没被人管过,真的受不了那份约束。
可心底分明有另一个声音告诉他,能有人肯管自己,愿意管自己,也是一种幸福
谢令昭又深深看了陆薇薇一眼,才转身离开了。
陆薇薇便也立时折回教室,思索起要怎么给谢令昭出题来,至于周围同窗们的异样眼光,她都当没看见、没感觉到,等过些日子谢令昭有明显的进步了,他们自然也就不会再拿老眼光看他了。
下午一放学,陆薇薇便去了谢令昭教室找他,等再叫上李昌,三人便一道出了县学大门。
因今儿李澈又告假提前回家了,他爹的病情总不见好,他这几日都是上学都是迟到早走,人也熬瘦了一圈儿。
没了人与陆薇薇讨论问题,毕竟李昌虽比谢令昭强得多,差李澈却远了,一些问题陆薇薇实在跟他讨论不着。
便只说些闲话,“表哥,你消息灵通,知道下次学农活动的时间定了没?这天儿越来越热了,再不定下,难不成打算三伏天的让我们顶着大日头劳作去呢?”
李昌道:“我也纳闷儿,说了今年要三次的,怎么上次完了就没下儿了,难不成,后两次已经取消了?那可就太好了,我上次都累够呛,何况表弟你,关键不但累,还有人要使坏,我现在想起来,都还想打人呢!”
一边说,一边还拿眼斜晲谢令昭,指桑骂槐的意思不要太明显。
谢令昭只能干笑,“这不是、这不是当初脑子让门给压了吗?陆巍,你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肯定早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彻底原谅我了吧?我向你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那么可笑了。”
陆薇薇正要说话,李昌已冷笑起来,“我表弟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那谁才是?这里就我们仨,我表弟不是,你总不可能骂你自己,虽然你的确该骂,那肯定就是骂我了?谢令昭,我们早就该打一架的,却一直到现在都没打,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儿打了呗?你放心,我看在我表弟份儿上,一定会手下留情,不打你脸的!”
谢令昭也早受够李昌时不时的挑衅和阴阳怪气了,闻言立时道:“行,打就打,不过你放心,我也会看在陆巍的面子上,不会打你脸,不会让你败得太难看的。”
说着,两人都已摩拳擦掌起来。
看得陆薇薇是一阵心累,这两货真不觉得自己幼稚吗?
反正家也不远了,她索性扔下一句:“你们找个僻静点儿的地方打,别影响了旁人,打完了也快点儿回家,省得耽误开饭。”
直接走人了。
总归谢令昭肯定不敢真把李昌打坏了,李昌虽嘴上不饶人,实则关键时刻也是有分寸的,二人断不至真打得头破血流,那她管他们呢!
陆薇薇先回了家,李氏正与李舅母在阶檐上一边扇扇子,一边说话儿,“根三嫂也真是命苦,好容易两个孩子都大了,阿澈也眼看要有大出息了,结果根三哥又病成这样儿,老天爷也真是不开眼。”
“听说每日的医药费花得流水价一样,哪是根三嫂他们那样的人家承担得起的?说句不好听的,根三哥还不如”
陆薇薇忙道:“娘、舅母,根三舅舅病得这么重吗,是听澈表哥说根三舅舅总不见好,没想到竟严重到这个地步。”
李氏见她热得脸红红的,把扇子递给她,一面道:“我和你舅母才去他们家回来,你根三舅母和阿秀眼睛都肿得核桃一样,你根三舅舅倒是说,不许家里再为他花钱了,可你根三舅母和阿澈都说,哪怕砸锅卖铁,也要救他哎,真是可怜见的!”
李舅母也叹气,“咱们这样的人家尚且生不起病,何况根三嫂家呢?听说阿澈他大伯三叔也不管,连借银子都不肯,我说要借银子给他们,阿澈又说暂时还不需要,需要时肯定会开口的。这么好个孩子,可千万别耽搁了才是!”
陆薇薇听得心里满不是滋味儿,片刻才道:“晚饭后我去澈表哥家瞧瞧吧。”
李氏“嗯”了一声,“去看看也是你的一片心意。对了,你表哥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陆薇薇道:“一起回来了的,还有谢令昭一起。不过两人说是要切磋一下拳脚,我让他们找僻静的地方切磋去了,估摸着一会儿就回来了。”
李氏忙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劝着他们一点儿,还找僻静的地方来,这要是打坏了谁,可如何是好?”
倒是李舅母笑道:“妹妹别急,男孩儿不都这样,聚在一起不是你打我一下,就是我挠你一把,阿昌是个皮实的,谢少爷瞧着也不弱,肯定打不坏的,你就由得他们去吧。指不定,他们越打反倒越好呢,我记得小时候我几个哥哥”
话已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打住了,道:“既来了客人,我去让朱嫂子多做两个菜啊,可惜今儿没买青蟹,只能下次再做给谢少爷吃了。”
李氏忙顺着她的话道:“我跟大嫂一起去,小巍,你自己凉快一会儿,不然就上楼与你表姐说会儿话吧,她这两日身上不方便。”
陆薇薇笑着应了“好”,待姑嫂两个去了灶房,却没上楼找李月去,而是回了自己屋里,时间紧任务重,她得尽快把谢令昭的摸底试卷出好才是。
不多一会儿,果然谢令昭与李昌跟李成栋前后脚到了家。
谢令昭和李昌还勾肩搭背的,明显一副“越打越亲热”的哥俩儿好的架势,还约了下次休沐时,李昌要去谢令昭家学骑马,“马车我倒是赶过,却还没骑过马,总算如今有机会骑了。”
“我家里好几匹马呢,你到时候随便挑,看中那匹你就骑哪匹”
陆薇薇呵呵。
还真让舅母说中了,明明之前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也膈应,却还不得不维持表面和平的二人打过一架后,竟然真的好了,至少初步建立起友谊来,好吧,男孩子之间的友谊她还真是理解不了,他们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