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陆巍和陆伯母孤儿寡母的,除了陆巍拼命学习,考秀才考举人,哪还有第二条更好的路可走?他却不一样,就算再怎么混吃等死一辈子,富贵也是不愁的,也就只是不开心,心里憋屈而已。
什么大不了的,他早就习惯了!
谢令昭想着,越发下定了决心。
可惜他的决心只持续到了下午放学,陆薇薇去他们班教室找他时,“谢令昭,你晚上回家有事吗?要是没事,不如就去我们家吃饭得了,反正离得也不远,吃完饭你再回家便是。只是一点,我们家吃得肯定没你平日吃的好,今儿没提前准备,肯定更差一截儿,你可别嫌弃。”
谢令昭一开始还以为陆薇薇是来找李澈的。
不意竟是来找他的,立时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冲陆薇薇直点头,“我没事没事,也不嫌弃不嫌弃,那我们现在就走吗?”
陆薇薇见他满脸毫不掩饰的喜悦,心下有些好笑又有些酸软,这才真是给点儿阳光就灿烂呢,往后也这样,她白天太忙,顾不上理会他,就等放了学后,多理他一会儿吧。
毕竟钱势真的不是万能的,他需要的也只是于她和她娘来说,可能无关紧要,于他来说,却弥足珍贵的温暖而已。
陆薇薇想着,笑道:“马上就走。澈表哥,还不走呢”
李澈上午耽搁了大半个时辰,这会儿正埋头苦写,闻言应了一声,“马上就好了,巍表弟稍等片刻。”
一时李昌也找了来,虽听得陆薇薇说,她今晚请了谢令昭去家里吃饭很不情愿,到底什么都没说。
一行四人便离了县学,径自往城外走去。
李昌与陆薇薇既知道李澈爹病了,自是少不得关心,“澈哥,你上午是带着大夫去家里给根三叔看过之后,才来的学里吧?根三叔怎么样了,大夫怎么说?”
李澈摇头,“我才带了大夫去家里,我爹娘便都撵我来上学,还不知道大夫怎么说,待会儿到家就知道了。所以今儿我一直都心神不宁的,夫子讲了什么也不知道。”
陆薇薇皱眉:“那澈表哥还不如就待在家里呢,省得两头都没顾好。你待会儿家去后,问清楚了根三叔情况,不行明儿就别去上学了,让谢令昭帮你告假,反正你们一个班的,至多明儿放学后,我去你家里,告诉你夫子白日都讲了什么便是。”
又问谢令昭,“谢令昭,若明儿要帮澈表哥告假,你没问题吧?”
谢令昭心情极好,笑着点头:“当然没问题。”
李澈却是摆手,“我今儿已经耽搁了,明儿可不敢再告假,我爹娘也不会允许的。我晚上回家知道我爹的病情后,就能安心了,明儿不会再出现今儿的情况了。”
顿了顿,“对了巍表弟,今儿我们班上一个同学得了个题目,士先器识而后艺,依你看,要怎么破题才好?”
“士先器识而后艺?”陆薇薇闻言,立刻思索起来。
此后二人便讨论起来,便是李昌一开始注意力不在这上头,而是时不时在冲谢令昭翻白眼儿的,见陆薇薇与李澈讨论得热闹,也加入了进去,“我觉着表弟说的有理些”
只剩个谢令昭,三人说的话每个字他都听得懂,但放在一起是什么意思,就实在不明白了。
简直懊恼,第二次了,第二次他们三个讨论得热火朝天,他却连个嘴都插不进去,这便实怪不得陆巍冷落他了,是他自己听不懂,自己没法儿加入讨论的,难不成还要怪李澈与李昌懂得太多,能跟陆巍讨论不成?
那他也太霸道,太可笑了!
不过话说回来,李昌瞧着不也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吗,怎么也能跟县学里两个最出名的学霸讨论?他不是该跟自己一样,根本听不懂他们的话呃,好像李昌在学里排名也是中等偏上的,还真跟他不一样。
要不,往后他也认真学习,旁的不说,至少也要渐渐不再出现今天这样的场面?
可他委实不是那块儿料啊。
他也不想学,反正以他父亲对他的憎恶,就算他真如他所说的学出个名堂了,他肯定还是不会让他回京,还是容不下他,将来家里本来该他的一切,也绝不会给他的,那他何必要自讨苦吃。
当他稀罕那些呢,他宁愿饿死,也不食嗟来之食!
谢令昭胡思乱想着,一行四人总算进了李家村,李澈也先回了自家去。
陆薇薇这才落后一步,笑着与谢令昭道:“真是对不住啊,方才讨论得太投入,都没顾得上与你说话儿唔,怎么我如今总是在跟你说对不住,一开始不是你对不住我呢?”
谢令昭笑道:“你觉得你对不住我是你客气,我当初对不住你却是真对不住,性质都不一样。再说也不是你没顾上与我说话儿,你也招呼过我两次的,是我实在听不懂,加入不进去而已。你们每天上学放学路上,都这样讨论问题吗?那我往后都没勇气跟你们同路了。”
陆薇薇这才知道原来谢令昭是真学渣中的学渣,之前听他说他不是念书那块儿料,她还以为他多少有谦虚的成分;他的不受夫子们待见,也都是因为他目中无人,不听夫子们的话,不配合夫子们的教学。
毕竟他起点不说比整个县学所有人都高,也绝对是当中的佼佼者,家族的底蕴摆在那里,不用刻意去学什么,光平日的耳濡目染,已经胜过太多人了。
谢令昭在面对长辈们时和只要他想时那进退有度的一言一行,便是最好的例子,他的自然而然、就好像与生俱来的吃相和教养等,也是最好的例子。
万万想不到,他竟是真的金玉其表,败絮其中
陆薇薇片刻才找回声音,“呃我还以为你就算不是那块儿料,水平也应该与我表哥差不多,或是比我表哥差些,也差不了多少,我表哥也经常自嘲自己是学渣的。没想到我们讨论的问题也不难懂啊,你怎么就会听不懂的?”
谢令昭摸了摸鼻子,“我这几年就没听夫子讲过课,作业也从来没做过,听不懂不是很正常的吗?便是当初还在京城时,我也没好生学过,也就知道三百千,水平至多与蒙童班的差不多”
陆薇薇咝了一声:“那你为什么不听夫子讲课,为什么不做作业,你之前不是说你每天都很无聊,很空虚吗?”
谢令昭见问,讪笑都笑不出来了。
片刻,想着对面的人是陆薇薇,才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反正我父亲吃死我这辈子都念不出名堂的,他也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回京,不会多看我一眼,不会把本该属于我的给我,那我何必还要为难自己?当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其实也挺好的,至少轻松自在了,不是吗?”
陆薇薇越发无语了。
竟然就为了这样的理由,便放弃了自己?
还真是有够幼稚、有够蠢的。
不过想到谢令昭的年纪,搁现代也就高二而已,正是中二叛逆,容易迷失的时候,又觉得怪不得他。
陆薇薇想了想,正想劝一劝他,就见李氏笑着迎了出来,“小巍,听你表哥说阿昭来了,人呢阿昭,你真来了,伯母真是太高兴了。昨儿对不住啊,一忙起来就忘记招呼你了,你可千万别跟伯母计较才是。”
谢令昭立时满脸的笑,“我怎么可能跟伯母计较,倒是我今儿又不请自来,才是给伯母和您家里人都添麻烦了。”
李氏摆手嗔道:“什么不请自来,不是小巍请你来的,又怎么添麻烦了,就多一双筷子的事儿而已阿昭快别站在门口了,屋里坐吧,很快就可以开饭了。”
招呼着谢令昭先进了大门,见陆薇薇还站在原地,又道:“小巍,你也快进门啊。”
陆薇薇只得把已到嘴边的话都咽下,决定明儿再找机会劝谢令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