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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舟行 第74章

南舟行 顾长安 2966 2021-07-22 07:51

  “观察,思考。知道对方想要什么,对方的底牌在哪里。而自己手里有什么,能做到什么样的让步。”

  南舟沉思了一会儿,“万事皆可谈?”

  “万事皆可谈。”

  她忽然粲然一笑,“如果谈判有用,万事皆可谈,那普希金就不会死于决斗了。”

  裴仲桁深看她一眼,“蛮蛮,不要偷换概念。”

  南舟最怕人叫她小名,一听就要脸红。“你不要再叫我蛮蛮!”

  他很是虚怀若谷地问她:“那叫什么?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也不好叫你九姑娘。”

  南舟似乎也想不出什么又不逾越、又合适两人关系的名字。

  “那叫舟舟?南南?亲爱的?哦,叫九妹怎么样?”他也在认真帮她想。

  他声音低下来显得太温存,南舟投降了,这些名字听得她毛骨悚然,还不如叫蛮蛮。

  裴仲桁瞧着她脸色动了动,最后露出个认命的表情。他悠悠一笑,“你瞧,是不是还是蛮蛮叫起来亲切又好听?”

  这寨子依山傍水,藏在一个隐秘的崖坳里,人走在里面不辨东西南北。此时已经是日暮,太阳也要落下去了,斜斜一道铺陈在水面上。两人的面庞都浸在霞色之中,染了暖意。南舟望着夕阳,仍有些刺目,便无法看到更远的地方。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入了仲夏了,没多久她的船也要交付了。

  “这么美的地方却被这些恶人霸占着。”南舟不忿地说。

  裴仲桁不置可否。他这个人没有什么强烈的情绪,善与恶的界限都很模糊,像是大浪淘沙尝尽人情冷暖后的沉淀。不像她那样泾渭分明,非黑既白。

  两个人一直在寨子里漫无目的地散步。南舟原先那双皮鞋早不知去向,这双布鞋是寨子里的人找给她的,不大合脚,走久了脚就疼。但她总觉得裴仲桁这样走来走去定然是有什么重要的目的,便咬着牙一直跟着走。直到脚磨破了,脸上的神色就不大对了。

  “怎么了?”

  “鞋子有点磨脚,没事。”

  裴仲桁停下来,蹲下身去。南舟退了两步,但脚腕被他捉住了。

  “真没事,不用看。”她不好挣扎地太激烈。裴仲桁捏住她的脚踝,“抬起来。”不容置喙地语气。

  南舟没办法,只好抬起脚。脚面磨出了一道血痕,脚后跟也破了皮。他眉头锁在了一起,“怎么不早说?”

  不是怕你有正经事嘛!但这话不能说出来,便是嗫嚅了一句,“没事的。”

  “也不怕破伤风。”

  他转过头对后头跟着的人喊道:“麻烦叫一个小轿子来。”

  “裴二爷,咱们这里没有轿子。”那小喽啰的任务就是一刻不离地跟着他们,自然不会轻易离开。

  “寨子里可有大夫?”

  “没有。不过我们军师还懂些医术。”

  “那请军师来一趟。”

  两个喽啰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大约觉得这两个人插翅难飞,便走开一个去请军师。

  裴仲桁转过脸同她说:“我们回去,得找点药擦一下。”

  “不再逛逛吗?”她给他打着眼色。

  他微微笑了笑,“还有时间,不急这一刻。我扶你回去。”

  南舟趿着鞋扶着裴仲桁的手臂回了房子里,军师已经等在那里了。裴仲桁找他要了些草药,正巧这山里有现成的。军师离开后不多时,派了一个喽啰送来一大包草药。裴仲桁分辨了一下,然后碾碎了草药,把药汁涂在了她的伤口上。

  “你怎么懂这些的?”南舟好奇地问。

  “我父亲病重时家里请不起大夫,便多看了几本医书。”他手上没停,垂着头仔细地在弄药。

  南舟一时哑然。她的脚放在他的膝盖上,有点感到进退两难。半晌低声道:“对不起……”

  他抬起目光,神色淡然,不见什么情绪,“不关你的事。”

  涂了药,人也不能乱走了,只能无所事事地坐在床上等着药干透。临水的地方蚊虫多,正好有了事情做,啪啪的拍打声音此起彼伏。然后她的惊呼一声高过一声,“这么大的蚊子我头回见!”“这是喝了我多少血!”……

  裴仲桁站起身说出去一趟,南舟却是羡慕嫉妒这人做人质做得这样自由。和他一比,自己简直是炼狱。过了一会儿,有人抬了只大木盆进来,然后又有人挑了水,呼啦啦地倒进盆里。南舟眼睛放了光,这几日简直脏透了,刚才就恨不得跳水里去洗一洗。

  裴仲桁接着进来,一边检查门窗一边道:“条件也就这样,只能凑合随便洗洗了。”确定门窗无误,不会有缝隙被人偷窥,方才转过身同她说:“你慢慢洗,小心脚上的伤不要泡到水。我在外头,有事情叫我。”衣服也给拿了一套,粗布蓝底白花的村妇衣裤,新的。

  裴仲桁掩上门出去了。房子里没有门栓,南舟想了想还是拖了两只凳子抵住了门。他在外头听见了桌椅的移动声,无声地笑了笑。

  站在门外,有个小喽啰经过,裴种桁喊住他,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声音不算大也不小,刚刚好南舟在屋子里能听见。

  人进了水里,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就像是脱了胎换了骨,里里外外都透着利索。窗外人声隐隐,屋子里一灯如豆,心底也生出一丝安宁。她到很久以后回想起这日时,才意识到这安宁是自打看到他时就生出了。

  裴仲桁等闲也不听这许多琐碎,好在他善于同人交谈,三教九流,往往都是他起一个头,便能引着别人源源不断地说下去。过了好一阵,屋门打开了。裴仲桁这才转过身,南舟披散着头发站在门口。刚洗过的脸,柔润中透着淡淡的粉色。他的眼光,从来没有错过。

  “我洗好了。”

  裴仲桁嗯了一声,终于同这个喽啰结束了冗长的闲话,又叫他把木盆搬出去。

  南舟歪着头拧着头发,让出一条路给人,看他们把木盆搬出去了,诧异地问:“你不洗吗?”

  “那边有条河,我去河里洗。”

  南舟觉得不妥,“你不是不会游泳吗,溺水了怎么办?”她甩了甩发尾,自己想出了办法。“我陪你过去,正好把衣服洗了。你要是溺水了,大喊一声我就下去捞你。”说干就干,也没有问他的意思。她一瘸一拐地回了房间,取了自己的换下的衣服,然后问他:“你有干净衣服换吗?”贤惠地语气像真了他举案齐眉的妻。

  月色很好,亮晃晃地挂在山尖尖上。偶尔有举着火把四处走动巡逻的喽啰,见到两个人,拿火把往他们脸上照,认出是当家新逮的“肥羊”。不过上头交代下来,可以让他们随意在寨子里走动,所以也只是好奇地多看他们两眼。

  自然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南舟身上溜。这些凶神恶煞贼眉鼠的匪徒提醒了南舟,她如今身在匪窝里,随时都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她下意识攥紧了裴仲桁的胳膊,他则是将她往身后拉了拉,把她笼在身影后,不叫人瞧见她清净动人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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