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孙庆周呢?自中了秀才,便屡试不中,成日游手好闲,败光了她的私房钱,还成日数落她是黄脸婆。
表姑当初虽不是大家闺秀,也算是吃穿不愁的小家碧玉,如今却被磋磨得成了农妇,还好意思说她丢了他秀才的脸?
他有什么资格说?
地上的春哥儿没走稳,歪了一下,顾蓁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表姑的孩子夭折了好几个,这独苗可不能有闪失。
屋里忽的传来一声:“你还呆愣著作甚,还不快去做饭!”
顾蓁连忙应了,心中又坚定了下决心:一定要赚到钱,让表姑和春哥儿早日离了这酸秀才。
*
吃晚饭的时候,孙庆周看到桌上摆着一碗青菜粥、几根红薯、一碟毛豆,觉得寒碜得很。
想着相约一起的那几个秀才,此时正好酒好肉、莺歌燕舞的,气不打一处来。拿出屋里的药酒来,咕噜咕噜灌了好多。
便在这时,有人在外面叫着:“老孙,老孙,你怎么还在这儿?快走啊,咱们不是半年前约上的吗?”
孙庆周心烦意乱,门都不愿意开,隔着院墙说道:“今夜我要温书,不去了,不去了。”
外面两人应也是灌了几口酒的,声音传到孙庆周耳朵里:
“怂货。”
“你哪里知道,杨爷说了,人家家里有美人。”
“他那娘子,还美人?”
“呵呵呵呵。”
孙庆周脑中一阵迷蒙,立在院中一看,西屋窗上映出个女人的剪影,正拍着小孩儿哄他睡觉。她额前的碎发撩飞,也撩拨得人心头痒痒的。
他跌跌撞撞走了两步,怀里一个纸包落了出来。这是同去百花楼的杨华——那风月场里的老手,悄悄塞在他怀里的。
孙庆周眯起了眼睛。
*
顾蓁哄了春哥儿睡了,锁好门,便也在自己房中躺下了。今晚不知怎的,特别热,用水擦了凉席两遍,还是解不了。
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她觉得自己身上特别重,几乎喘不过气来,好像是……压了一个人!
想到这里,顾蓁慌张大叫:“救命!谁!走开!”
那人一身酒气,还有些汗腻腻的味儿,闻起来十分恶心,嘟嘟囔囔不知在说些什么。
顾蓁看准时机,一拳锤在他的右眼上,那人哇啦一声大叫,捂眼侧身过去。借着月光,顾蓁一看,歹人竟是姑父!
她怔在了当场。
孙庆周爬了起来,脸色阴郁地看着她。顾蓁心中悚动,随手抓起床头的一把刻刀。
这把刻刀手柄乌黑,刀尖锈迹斑斑,似乎早已不能用了,却是她爹的遗物,她从小便带在身上。
孙庆周捂住右眼:“好你个白眼狼,老子养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顾蓁忍了他好久,怒道:“扯你娘的鬼,你养我?表姑和我一起养你还差不多!”手上握着刻刀乱舞,风声喝喝。
孙庆周往前一扑,胸口衣服竟豁开条大口子,淡淡血迹湮出,他脸色一变:“好你个小贱人!”
饶是顾蓁也没想到,这刻刀看似锈迹斑斑,竟还如此锋利?见孙庆周面色铁青,不敢再说,抓起衣服,拔腿便跑。
夜已深了,七夕佳节,大路上却还有烟火。顾蓁衣衫不整,不敢往人多处去,只沿着小路狂跑。直跑到了一条黑魆魆的小河边,才敢停下脚步。
身后无人,她长长吁了一口气。
可这口气舒过之后,她还是觉得难受——怎么越来越热了?
她耐着性子想了想:洗了碗她想去茶壶里倒茶,姑父却端给她一杯倒好的。
定是那茶水有问题!
她性子活泼,和四下的邻居都处得好,闲时听那些婶婶嫂子们说过,有一种药,可以让清清白白的女儿,失了廉耻心。
想着姑父平日那副道貌岸然、装腔作势的样子,她紧了紧拳头。
什么狗屁读书人!满嘴仁义道德,满肚子坏水!当年毁了表姑,今天又想来毁她!她只恨那一拳打得太轻,没要了这狗贼的命!
心里一阵激荡,身上更热了。明明她身上,只在白色中衣外披了薄薄一件棉布袄儿。
这里有条小河。
她想了想,脱下袄儿,将之与刻刀一起藏在荫蔽处,猛的跳下了河。
夜色静谧,天上的月亮在河面上撒下光辉。她临水一跳,扑通一声,搅乱了这片静谧,也入了岸边树后的一人之耳。
泡在水里的顾蓁,燥热方缓解得了一丁点儿。忽的,一只大手猛的从背后,将她捞了起来。
手臂粗壮,肌肉凸起,一看便是男人。
孙庆周又来了?
“放开我!”她极力挣扎。
可她中了那种药,早在逃跑时力气便用光了,此时身上绵软无力,如何能挣得开?便是声音,也带了一股子的柔媚,说出来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手臂紧紧圈住胸与胳膊,让她一分也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