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面目有些生冷,传闻中能止小儿夜哭,可她知道,他最是清正高洁。便是那些最为放-浪的纨绔子弟,提到他,也带了几分肃容。
若是今夜,她成了他的人,凭着自己的美貌和才情,再耍些小心思,必定能谋个好前程。
她知晓自己的身份,也不怕他的什么凶命,纵做不了妾,当个丫鬟什么的,也比在这污泥里发烂的好。
薄衣轻-褪,莲步慢移,柔荑拂开纱帘,紫茵一眼瞧见,床-上的男人,便是被下了药,睡姿都是恭恭敬敬的:身子平躺着,长腿笔直,双手规矩地置于腹部,脸上仍是那副威严冷肃的模样。
紫茵心中一凛,忽然有些不敢上前,生怕自己这残破之姿,破坏了他的纯净端严。
好在只是一瞬,她到底要为自己的前程考虑,微微抿了一下唇,俯下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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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琵琶乡的事件之后,段景思便嘱咐过顾蓁随身携带匕首,危机时分以求自保,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不知是她运气好,还是两个彪形大汉粗心,他们绑她时却并不曾搜身。她抖出匕首,割断缚手的绳索,从窗户悄悄爬了出去。
但此时,来到南月楼最高的一层走廊里,她却犹豫了。
已到了亥时,平日清雅的酒楼换了一副模样,各个房间里淫-词-浪-语不绝,虽则尽力压低了,还是尽皆灌入她耳。
那些女人似疼-痛又似满-足的娇-喘声,男人沉沉压抑的声音,她虽不是很懂,却莫名地脸红到了耳根。
那房内,她家二爷是不是也在……?该不该闯进去?这是在救他还是误了他的事?她是一个下人,若是闯进去了,打扰了他们办事……又该怎么办?二爷是不是又要厌恶于她?
从一入松园,他就讨厌她私动她的东西,虽然后来直到有些是珲哥儿那里的误会。可同住了三个多月,她知道,他骨子里与人有着刻意的距离感。
一瞬之间,无数念头频频闪过。
正在她犹豫不决间,屋里忽的传来了女子的啜泣声,接着是段景思的声音:“姑娘,保重。”
其音冷冽如常,并未沾惹半分情-欲。
顾蓁心头一喜,暗道:“二爷!”
门上挂了一把小锁,没有钥匙,她用尽全身的力气,侧身向门撞去。
一撞,门也从里面被拉开了,便撞入了段景思的怀里。但他似乎没有站稳,两人一起跌在了地上。
第23章 太师
屋内红烛高烧,暖香靡靡,床侧坐着的紫茵已除去了外裳,露-出两节嫩藕般雪白的胳-膊。但段景思的衣服是好好的,此刻却被顾蓁胳膊肘压着。
紫茵快步走了过来,顾蓁闻见一阵浓香柔奢之气,顾不得胳膊肘儿压在哪儿,噘起小嘴,眼带敌意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哼了一声。
被压着胸口,段景思低低地咳嗽了几声。顾蓁连忙站了起来:“二爷,你没事吧?”
“没事。”段景思站起来掸掸被压皱了的衣服。
紫茵已穿了外袍。鹅蛋小脸、樱桃小嘴、玲珑小鼻,满面泪痕。此时更是眼波横水,泫然欲泣,看起来好一副凄凄楚楚的可怜模样儿。
顾蓁看了生气,嘟着嘴说:“哼,你哭个什么劲儿呀,我们是受害者,你倒是恶人先告状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强了你呢!”
紫茵听了,说不出来话,眼泪更是簌簌流个不停。
顾蓁叉手还要说。
段景思道:“闭嘴!”
顾蓁气鼓鼓:“她装模作样的!二爷不懂,她们这种人可怜兮兮的样子,最会骗人了,二爷还说我!”
她随表姑在街上摆摊儿的时,对面是个首饰店,不知见过多少这种楚楚可怜的女人,哄着男人进了店,第二天又从店主手里拿回扣。
有一次,一个男人挽着女人正在选钗耳环,让一个布裙荆钗的正房打上了门来。
原来这正妻也如表姑一般,于男人贫寒时,带着钱财嫁给他,后来男人发达了,却另寻了年轻貌美的女人。
那次,那个青楼出身的年轻女人便也同刚才那个紫茵一样,在男人面前哭得声泪俱下,宛如一朵风中娇花。而正妻只知道撒气骂人。
再后来,便听说正妻被男人休了,提了那个娇弱女人为妻。
段景思不回答,扁了扁嘴。牵起顾蓁的手,看也不看紫茵,往外面走去。
顾蓁冷声道:“我怎么忘了,二爷也是个男人,最会受这些娇花弱女的蛊惑。”
段景思奇了:“这话说得,你不是个男人?”
顾蓁一哆嗦,光顾着口不择言了,怎么把这事儿忘了。只好闭了嘴不答,气鼓鼓的。到了外面,冷风一吹,她缩起了脖子。
段景思见状才柔声问:“方才可受伤了?”
顾蓁脑袋往另一侧一歪:“哼,二爷这时候记起我来了,方才在屋里快活够了?还帮那姑娘说话。”
段景思看她小脑袋瓜顶上,头发毛茸茸、乱糟糟的,分明就是个小孩子:“你小小年纪,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不知者勿妄言。紫茵也是可怜人。”
顾蓁抬头瞪他一眼:“谁不是可怜人!就她一个最可怜!”一用力,想挣脱段景思牵着的手。
是啊,她不可怜吗?六岁父母双亡,被表姑接到吴江府,却被姑父当牛做马地使唤。十三岁,差点失-身,自己逃出来,跟了这常人避之不及的段二爷。
松园里受了大半月磋磨、琵琶乡遇险、这南月楼上又被绑架,如今倒好,他来说一个害他们落险的妓子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