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心里不舒服,之前小姑子说会去别院住着,可现在根本就不提这一茬,就算是提了,老爷子和何明哲就会挡回去,是以还让何惠馨在何府住着,连出去赴宴,她都感觉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的,让她非常的难为情,往往都是坐一坐就走了。她出身低微,在这些官家太太里本身就自卑,所以处处端着架子,一言一行都严谨客套,让人无法亲近。
其实,出了迂腐的人家,大部分人都觉得何家做的对,虽然和离之事并不光彩,再嫁也没有初嫁嫁的好,大部分是填房和续弦,不过若是任由别人欺负自己家的姑奶奶,他们这些人以后也都别混了。
而且,为难女人的大部分是女人,最理解女人的也还是女人,她们这些人中间大部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伉俪情深的也有,但水火不容的也多,或许年轻的时候有过和离的念头,不过想想家人想想孩子,只得无奈放弃。如今出了一个胆子大敢和离的,她们心中是十分羡慕的,而且因为同病相怜的关系,对何惠馨更加有好感。
这天,有位夫人见了陶氏,就开口提亲:“我是帮我娘家侄子提亲的,说句托大的话,我娘家也算是耕读世家,娘家侄子今年二十九岁,前年老婆一病没了,只留下个五岁的女儿,我侄子现在已经考取了举人,如今正在家闭门苦读,等着下一科考进士呢。”
这位夫人娘家姓梅,门第不高但家中子弟各个成器,家风是出了名的好,而且据说家里有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屋里干净的很。
陶氏听的颇为心动,她年纪只比何惠馨大一岁,但何老夫人早逝,所谓长嫂如母,yo由她出面给何惠馨说亲事也说的过去。
回到家,陶氏就跟何老爷子和何明哲说了此事,两人都对这门亲事比较满意,就让陶氏去跟何惠馨商量。
谁知何惠馨一口就拒绝了:“多谢嫂子关心,可我现在还不想嫁人,这事以后再说吧。”
陶氏没想到这么好的亲事还有人往外推,说:“妹妹,这梅家长孙是个上进的,而且前边只留下个女儿,你进门就是主母,等生了儿子就站稳了脚跟,现在这杭州城里哪里还能找到这样的好人家?”倒是也有别人要跟何家攀亲,可那些人不是想攀附何家,就是贪图何惠馨的嫁妆,更有的人品连谢子浚都不如,这些人家她在家里提都没提,就怕别人说她不安好心。
何惠馨给她续了一杯茶,说:“我知道嫂子是好意,但我刚从婚姻的坑里爬出来,现在还心有余悸,所以这两年暂时不考虑再嫁的事情,等以后再说吧。”
陶氏说的口干舌燥,结果铩羽而归,心中纵是不满意,也不好带到脸上来:“那妹妹好好想想,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了。”
等陶氏走了,何惠馨说:“探头探脑的,就是瞎子也能看到,快出来吧。”
何云旗笑嘻嘻地从窗台下露出一个笑脸:“姑姑眼里真好,母亲就没看见呢。”
何惠馨笑:“她是背对着窗子,难不成脑袋后边长了眼睛了?”
何云旗不进来,就趴在窗子上问:“姑姑为什么不同意,听着那家人很好啊?”
何惠馨叹口气说:“那些都只是表象而已,有的人外表光鲜的很,但是里面早就烂了,也就一身光鲜的皮囊迷惑人眼罢了。若我以后再嫁人,定要亲自考察考察这个人的人品,眼见才能为实。”
何云旗歪着头:“那要不我们找个机会去考察考察,万一是个很好的人呢。“
“算了,我现在真的不想嫁人,这句话倒是没有骗人,也没得耽误人家。”
何云旗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
何惠馨一见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不定想着什么鬼主意呢。
“你给我老实些,别出去惹是生非,好好给我看书去,这可是你自己争取来的读书机会,可不能糟蹋了。”
何云旗辩解道:“我可什么都没想,姑姑不要冤枉我。反正我多努力也考不过韩春江,也不会输给徐谦章,学不学都一样。”
这些年,韩春江一直霸占着第一的名次,她是万年老二,徐谦章而恶魔名字看心情。
“难道你学知识是给别人学的?学海无涯,人往往不是跟别人比,而是跟自己比。你要是闲着,不如教我说英文吧。”
何云旗一听就来劲了:“好啊好啊,姑姑学会了英文,以后说不定会出国留学了。”
何惠馨说:“就我这年级还出去留学呢,语言不通,生活习俗更加不同,不得在国外饿死?”
“这有什么,我们英文老师是美国人,他经常会给我讲一些美国的人和事情,姑姑想听我回来就就讲给姑姑听。”
于是,何惠馨的英文课就开课了。
这天,何惠馨带着丫鬟出门准备买只钢笔,学英文还是用钢笔好,用毛笔写那些字母,写出来都是一大坨,根本看不清楚写的什么。
现在的杭州城里外国人不少,随着他们脚步而来的就是这些稀奇的西洋玩意儿,毕竟是漂洋过海而来的,一只好的钢笔价值不菲,也不是随便一个墨斋就会有的。
何惠馨今天要逛的就是杭州城里最大的六堂斋,何家平时用的笔墨纸砚,大部分都是六堂斋老板亲自送到何府的。她在家闷了好多天,想出来透透气,就只带着一个丫鬟一个车夫,低调地出门了。
一进六堂斋,何惠馨就被里面琳琅满目的商品吸引了。六堂斋不仅售卖笔墨纸砚等文房用品,也有一些人会将书画寄存在这里卖,而六堂斋只抽取少量的佣金,但想进六堂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许是上好的作品才有资格挂上墙。
吸引她眼球的,正是最中间的一副荷塘图。
何惠馨也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四艺中最爱也是最擅长的就是画画了。但擅写意,但墙上的这幅工笔画的惟妙惟肖,跟真的一样。
莲花,在中国人眼里,是一种洁净的植物,更多的人认为写意才能表现出它的高洁品质,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用工笔画出来的荷花,竟然有一种独特的美,她一时间竟看呆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个人站在她身后,目光也死死盯着墙上的莲花图。
何惠馨有所察觉,回头看了一眼那人。而那人就眼睛死死地盯着墙上的画,一眼都没有看向面前的何惠馨。
第49章 赔礼
“掌柜的,这莲花图我买了,包起来吧。”何惠馨跟伺候在一旁的掌柜说。
石掌柜白白胖胖的,像个弥勒佛,他笑眯眯地说:“何小姐有眼光,此画的主人最擅长画莲花,什么含苞待放的、盛开的,红的、粉的、白的,什么颜色的都有,有一回画了一副莲叶图,离老远还以为是一片荷塘呢,看着就凉快,一个富商夫人怀了孕连冰盆子都不管用,那富商买回去后挂在卧房里,他夫人竟然不觉得热了,可见画的有多逼真。”
何惠馨笑道:“恐怕还是那冰盆子的功劳,不过是心理作用罢了。”
石掌柜刚要亲手将画摘下来,就被后边的男子拦住了,那男子说:“在下也喜欢这幅图,敢问这位小姐能否割爱?”
何惠馨看了他一眼,三十多岁的年级,长得还不错,是那种端正正派的长相,不过就是脸上有些书呆气。她说:“这幅画是我先看到的,也是我先开口要买的,这位先生应该知道先来后到的道理吧?”
那男人有些局促地搓搓手,他是第一次求人,更是第一次跟家人以外的女子说话,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何惠馨早就看到他通红的耳朵,心中暗笑,竟然起了捉弄之心,“让给你也不是不行,不过你要补给我一副其他的画。”
梅汝安环视了一下墙上挂的其他的画作,没有一个能入眼的,于是说:“小姐肯割爱在下感激不尽,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不如我画一副新画送给小姐做谢礼。”
何惠馨说:“那也行,还请石掌柜借用一下画具。”
梅汝安说:“既然是谢礼,自然不能随便了,不如给我三日时间,我画完了再送到这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