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耳根通红,确定骆云深还没醒过来,赶忙把自己摆正了。又在床上烙饼似的躺了十来分钟,觉得口渴,就下来倒水喝。
厨房里已经有了个人影,站在橱柜前,不知道在翻什么东西。
苏乔原本以为是提前准备早餐的保姆,仔细一看发现不对了。人影旁边靠着一条拐杖,略微驼背……
“奶奶?”苏乔叫了一声。他好奇地问:“这么早就起来了?”
骆家老太太刚听到有声音,便定在原地。转头见到是苏乔,才微微点头,慈祥又和蔼:“你也起这么早?”
老人家手里拿着个玻璃罐,里面一块一块的,正是昨天塞给他的那种巧克力。
苏乔走过去看了两眼,骆老太太便打开罐子,拿了四块巧克力,朝他招手。
“来。”骆老太太说。“给你的。”
苏乔懵懂地接过,手心里摊着两个小方块,感觉自己好像接受了什么贿赂一样。他心虚地捏紧了,心想:同流合污。
怎么回事……
苏乔意识到有点不对了。
老人家这怎么好像在……偷东西吃?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老人的表情,见骆老太太珍惜地剥开锡箔包装纸,掰开一小块,放进嘴里,随即露出喜悦的神色。
“奶奶。”苏乔看看周围,没人。“您……吃不饱吗?”
原先父亲跟他说过,骆先生决定这么快结婚,有家里老太太病重的因素。那时苏乔在脑海里构筑的长辈形象,是躺在病床上,严肃又慈爱的。
后来看到老人家身体健康,就只剩下了严肃,以及慈爱。
现在看来,严肃这一点,似乎也并不成立。反倒显得很……小孩子气。
他手里握着那两块巧克力,忽然有种负罪感,觉得自己无意间进到厨房里,好像瓜分了老人家的口粮。
但老太太没回答他的问题,把剩下那块巧克力往衣服兜里装好,玻璃罐回归原位,就拄着拐杖往外走了。
转到客厅,正好遇上下楼的骆母。
苏乔乖乖打招呼:“妈妈。”
他早上起来,还没来得及打理自己,睡了一晚上,几撮头发翘起来,支棱在头顶,显得格外稚气可爱。
骆母看到他就觉得喜欢,招手让人过去,摸了摸苏乔的头发,才说:“饿不饿?”
苏乔摇摇头。
骆母刚要说什么,眼睛一瞥,注意到苏乔手里的巧克力,目光顿时锐利起来。她不动声色地问:“啾啾,这是谁给你的?”
骆母知道,苏乔刚来这里住了一晚,不大可能立即弄清楚巧克力罐子被藏在哪里。
骆老太太用拐杖点了点地面,发出细微沉闷的响声。假如苏乔能看见,他必定意会,这是个跟昨天婚礼上那时候一样的信号,让他别说。
可惜的是,苏乔背对着老人家,于是他没有犹豫地招供道:“奶奶给的。”
骆母表情立即严肃起来。
“妈?医生是怎么交代的?”骆母柳眉皱起来。“糖尿病人不能一天到晚吃这些东西,您怎么老是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苏乔:“……”
他惊愕地睁大眼睛,转头去看骆老太太。
因为吃了两块巧克力就被斥责,老太太颇不高兴,拄着拐杖到沙发上坐下,有些气愤:“前几天不是才去做了检查?什么事情都没有!这不让吃那不让吃,我活一大把年纪干什么?”
骆老太太年轻的时候经历过很多事情,时代在她身上留下深深的烙印,也造就了许多难以更改的习惯。
她小时候白糖珍贵,一年下来嘴里都没个甜味,所以后面格外偏爱甜食。同样的,因为肉类价格贵,肥肉尤甚,过年过节才能吃到,所以到现在都更喜欢口感丰腴的肉类,觉得素菜不好。
原本劳心劳力大半辈子,到老了也该享受享受生活,喜欢什么吃什么。
但不幸的是,老太太患上了糖尿病。
高糖分、高脂肪的食物成了大忌,骆老太太被家里人监督,少碰这些,巧克力只偶尔能吃一两块解解馋。
双方都没什么错,只是想法不同。老人家活到这把年纪,觉得了无遗憾,每天舒心的过,活到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家人们却听从医生的建议,为老太太的身体考虑,尽量少让她吃那些东西。
骆母不说话了。她去厨房把巧克力罐子拿走,换个地方放好。
客厅里就剩下苏乔和老太太两个人。
苏乔不安地动了动嘴唇,想说点什么。他一边觉得自己收下了奶奶的巧克力,却转头“出卖”了老人家,一边又觉得骆母的做法没什么错,自己应该尽力配合。
他皱着脸,表情纠结,半晌只能先朝老人家道歉:“对不起。”
骆老太太是个讲理的小老太太。她摆了摆手,道:“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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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苏乔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让他回去一趟。
“有人想在厂里那批货上做手脚。”苏国安在电话里说。“人已经找出来了,正在商量怎么处理。将来公司也有你的股份,不能什么都不懂。现在也是结了婚的人,多少学着点。”
苏乔从父亲的语气里听出来,货品没出什么问题,顿时放下心,听话地说:“知道了,等会儿就回家。”
挂断电话,苏乔愣愣站了片刻。
前世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从这笔订单开始,苏家崩盘,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