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不到八点左右的时候,忽然有人敲了韩家院子里的门。韩也以为是白惑,因为他俩约了晚上要研究掌上机中某款游戏的打法。
结果开门发现门前站了一个陌生女孩,也就是秦霜。
韩也不认识他,于是问她有什么事。
当时天色有些暗,韩也看不清秦霜的脸色,但是她一开口,就能听出语气里含着的哭腔。
她边哽咽着嗓子边说:“韩也,我喜欢你,喜欢了你整个初中三年。虽然你看上去很不靠谱,总是调皮捣蛋,对女孩子也一点都不温柔,可是我还是很喜欢你。从初一和你同一节时间的体育课开始,你在阳光下欢乐跳跃的身影就印在了我的脑海中。希望你往后的日子越来越好,在阳光底下发光发热。”
很长的一段告白和祝福,韩也当时见到这情形都懵了,只记了个零星。虽然他被人表过不计其数的白,但这样被人哭哭啼啼跑到家里来的告白还是头一回。
听完全程他也只愣愣地点了点头,而后还不忘说声谢谢。
然而女生却越说情绪越悲伤,到后来几乎是嚎啕大哭了。
虽然韩也自认不是个什么好脾气的人,但是脾气也是看人的,自己再混不吝也不至于对这种可怜兮兮的女孩子说出什么重话,于是耐心地听完了她一番口齿不清的哭诉。
后面又讲了一大段话,韩也忘了究竟讲了些什么,但大概就是一番聊表心意的倾诉。那时候他是个钻子也凿不动的钻石直男,只觉得这些词句都太肉麻了,顾忌着女孩的面子没走开,但也实在没好意思听进去。
最后他们互相客气地彼此鼓励了几句之后,秦霜说,让他注意一个叫韩子乐的人,这个人特别坏,从初中就开始嫉妒他,让他无论如何离这人远一点。
韩也仔细搜索了一番,对韩子乐这个名字压根没半点印象,一时之间都开始猜测这个女孩子是不是脑子出了点什么问题,他要不要帮忙通知一下家长,但嘴上还是礼貌地应了一句好。
全部话说完之后,两人尴尬地站了一会儿,女孩大约也觉得自己给韩也添麻烦了,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这时刚好白惑来了,他恰巧碰上了秦霜离开的背影。
随口问了一句,韩也同样一脸纳闷地耸耸肩,两人也都没当回事,进房间打游戏了。
大约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门口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韩也心道今天真是邪门了,跑去开门。
这回门口是一个妇女,她身上还穿着工厂的工服,看样子是刚下班。
见到这张陌生女人的面孔,韩也第一反应时,靠,肯定是韩东民不经他同意把女人带到家里来了。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闪过刹那。
陌生女人看上去非常焦急,一见到他就急切地扑上去抓住他胳膊反复问,你有没有见过我女儿,你有没有见过我女儿秦霜……
上来就这么一出把韩也吓了一跳,以为又遇到了什么疯子,正当他一头雾水时,转念想起了之前同样怪异的你那个女孩。
于是仔细询问之下确定是同一个人。
韩也把女孩大概的情况描述了一遍,就见女人急疯了一样地哭起来。甚至下跪着求韩也帮她找女儿,前言不搭后语地重复着,她喜欢韩也,韩也说的话她会愿意听的,让她别自杀等等。
韩也和白惑两人迷惑地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什么重点,直到自杀两个字冒出来。见到这情形,再听这话,两人顿时发现,这事情大了,也没顾得上多问,三人立马开始行动起来。
先是十里街,韩也和白惑对十里街比较熟悉,两人在大街小巷快速转了一遍没有发现秦霜的身影,而后又飞快地赶向榕镇。
两辆自行车飞驰过十里街的大街小巷,在夏末宜人的晚风之下硬是急出了一身汗。
榕镇很大,三人分头行动,最后韩也在翡园偏僻角落的湖边找到了她。
等秦霜母亲赶来之后,从两人交谈之中,韩也才得知她自杀的原因,也才明白为什么秦霜母亲坚持不愿意报警寻找。
秦霜被强-暴了,强-暴她的男生就是她口中所说的韩子乐,也是她隔壁家的邻居。
据说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长大后韩子乐一直喜欢着她。可是有天她向韩子乐坦白,她有喜欢的男孩子了,叫韩也。
那一刻韩子乐骤然发疯一般地骂她,骂她贱,骂她俗,跟那些不要脸的女生一样,说韩也这种败絮其中的人有什么值得喜欢,说她们庸俗至极。
而这些只是她复述得出口的,有些脏话甚至令她难以启齿。
那一刻她懵住了,脑子里嗡声一片,无法想象她从小一块长大的好友怎么会在一瞬间变成这幅样子。
直到渐渐长大,秦霜才慢慢琢磨清楚这件事,也才渐渐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韩子乐的童年给他造成的伤害。
韩子乐的父母自他出生以后就经常吵架打架,他爸骂人的时候附近邻居甚至都要捂住自家小孩的耳朵,生怕听去了一句半句,污染孩子幼小的心灵。
他爸好赌,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而他妈行为举止放荡也是出了名的。
在这种童年阴影之下,韩子乐的心理逐渐变得扭曲。秦霜想,自己作为他的好朋友,一定要帮助他,他都已经这么惨了,自己如果还撇开他不管,他该有多无助啊。
于是经过那件事之后已经几个月没跟韩子乐说过话的秦霜,慢慢放下芥蒂,企图向对方伸出援助之手。她希望通过她的引导能慢慢改变韩子乐,让他变回小时候一样开朗热心的样子。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秦霜以为她成功了,因为再次提到韩也时,韩子乐并没有对她破口大骂,甚至还笑着说要帮她追韩也。
那之后秦霜渐渐放宽心下来。
直到那一天,韩子乐利用她的同情心把她骗回自己家,对她做出了非常残暴的行径之后,秦霜才明白,是她太天真了。
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去当救世主的。
更何况是能力弱小的她。
韩子乐一边骂她一边骂韩也,配合上不耻的行为的还有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变态发言。
这件事之后乌云一直笼罩在秦霜心头,成为搅乱她生活的梦魇。
然而没想到那仅仅只是开始,一个月之后,她忽然感觉到反胃恶心,换乘了几辆车之后去了邻镇的一家私人诊所做检查。
她怀孕了。
检查结果出来时,秦霜只觉得上天给了她当头一棒。刚下定决心要忘记过去,重新开始好好享受高中新生活的她,彻底对人生失去信心。她一度不明白明明她只是想做一件好事,为什么结果却会成为这个样子,一瞬间各种不甘的情绪涌上心头,她甚至只想着让自己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
无意间听到这种事情,对于当时刚上高中的韩也和白惑来说十分震撼。尤其是女生的如诉如泣和母亲声泪俱下的哀求,都难以不让人为之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