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近几天虽然日日和楼下李伯伯出门享受中老年人休闲活动,但每天回来看见自家儿子不是睡衣加身就是拖鞋裹脚,俨然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完全不似今日这般“花枝招展”,根本看不出在今天之前有和女朋友出去约会的迹象。
林置哪里知道林庆业在想什么,只当他是在单纯地问问题,故如实答道:“是啊。”
林庆业闻言再次瞅了瞅林置被衣领遮住的脖子,心里冒出一个荒唐的猜测,下午他在公园看见林置和陆留的时候,林置似乎是拉着陆留的,当时他只当自己看错了,现在却越想越觉奇怪。
前段时间,李伯伯夫妇俩整日里愁眉苦脸,唉声叹气。林置和姚文景上学期间,林庆业晚上一个人在家无趣时常会到楼下找李伯伯下棋,见他们那样便问了一嘴,夫妇俩和他相熟,又邻居了这么些年,就把心里发愁的事告诉了他。
原来李伯伯有两个女儿,大女儿结婚已有好些年,家庭美满,儿女双全,李伯伯夫妇俩都很为大女儿感到高兴,但同时也有点发愁,小女儿二十七八,年轻有为,至今不见成家,也没见她交过男朋友,夫妇俩每每跟小女儿念及结婚的事,小女儿都以工作忙没时间为借口拒绝去见亲朋好友介绍的男孩子。
李伯伯夫妇俩说了多次不见成效便也随女儿高兴,不再多提此事,然而无意间却发现小女儿和她口中的闺蜜关系有点异常。
小女儿的闺蜜很多年前就来过家里,逢年过节就给夫妇俩送礼物,小女儿得空回家的时候经常带上闺蜜一起,有天小女儿和闺蜜在厨房准备晚饭,李伯母进去拿东西时在门口看见两人举止亲昵,动作……反正看上去和普通朋友不同。
李伯伯夫妇俩活了大半辈子,思想虽然跟不上当下年轻男女,却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可亲眼瞧见那种情况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林庆业作为一个外人,没有插手也没有多嘴别人家的事,到如今李伯伯夫妇俩是个什么想法他也没问。但可能是听到过类似的事,他忍不住怀疑自己的儿子。
林置下午出去是和陆留见面,到现在也没过去几个小时,期间还吃了晚饭才回来的,他哪来的时间再去和别人乱搞?
林置被自己亲爹的目光瞧得心虚得慌,战战兢兢地道:“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我?”
“我看我儿子不行?”林庆业反问完语气倏地一变,诈道,“你和那个陆留什么关系?”
突如其来的转变打得林置措手不及,他怎么也想不到林庆业是如何把话题跨了一大步转到陆留身上来的,陆留的名字对他来说实在是敏感得如同高潮点,使得他一时间竟跟不上林庆业的思路,愣愣地“啊”了一声。
姚文景比林置还不善于演戏,他既是同伙,又是“包庇”林置的人,做贼心虚似的,手中的棋子没拿稳,掉到棋盘上摔断了马腿。
林庆业见两个儿子有如自爆的反应,心里凉了大半,他挑了较软的那个柿子拿捏,正色道:“文景,你来说,告诉干爹,林置这个臭小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姚文景转悠着眼睛,看看林庆业又看看林置,几厢犹豫还是选择帮干哥哥,他忐忑不安地正要解释,林置先他一步开口了,语气不满:“什么叫有毛病啊?”
“没有毛病?”林庆业转头指着林置的脖子,“没有毛病你跟我说说这东西怎么来的?”
林置咬紧牙关,他本就不愿意杜撰出个根本不可能存在女朋友,既然话赶话说到这儿了,索性承认了和陆留的关系:“我男朋友送我的!”
林庆业被他理直气壮的态度气得瞪大了双目,颤声道:“你、你还要脸吗?”
“这有什么要不要脸的?”林置没好气道,“我们已经成年了,遇到喜欢的人想和他交往可以,这话可是你才说过没几分钟的。”
林庆业被自己的话堵得一口气闷在胸里,恼怒道:“你这是在曲解我的意思。”
“我不管你什么意思,”林置认真地说,“反正我就是这么理解的,就算有别的意思也改变不了我喜欢男人,交了男朋友的事实。”
林庆业犯了大多数人气头上的通病,口不择言道:“我看你是从小没有个妈来管教,这家里阳盛阴衰,才让你走了歪路,还死不回头!”
“我干嘛要回头?我就喜欢走这条路。”林置被吼了几句也忍不住回呛,“性向是天生的,有没有妈管我都是这样,再说了,我有没有妈管是我能决定的吗?我从小没妈难道不是你和她造成的吗?”
林庆业一下子哑了火,痛苦地撇过了头。
姚文景半张着嘴插不进这场争论,此时见走向不对劲,连忙安抚林庆业的情绪,又转身扯了扯林置的衣裳,让他少说点。
林置撇撇嘴,心知自己刚才说的话的确有点过火,可话题是林庆业挑起的,他不愿妥协林庆业说他和陆留交往是走了歪路这件事,于是抄过水果盘挑了个最大的蜜橘递到林庆业的手边,当作讲和的信号。
第60章 “我是说你们俩谈恋爱的……
林庆业接过橘子,无声地剥皮,林置和姚文景静等在一旁,一时间,客厅里只有果皮被撕裂的窸窣声。
果肉全部下肚,林庆业缓和了语气,道:“你从小就有想法,这两年差不多能自己当家做主了,恐怕我说什么都改变不了你的想法。”
林置垂着眼无声地肯定林庆业的说法,性向这事本来就是没法改变的,更何况他两辈子都陷在了同一个人身上。
听林庆业的语气还以为他准备不插手了,谁曾想林置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秒林庆业又道:“陆留是吧,既然和你搅和在一起的是他,咱两家也有联系,看来我得找他爸妈聊聊了。”
“你要做什么?”林置闻言蓦地急了,大惊道,“我们都那么大了,你还要搞小学生犯事就向他家长告状那套?你自己说不过我就找别人麻烦?”
“这本来就是你们两个人的事,身为你的父亲,我知道了,为什么不能让他爸妈知道?难道你们也觉得这种事见不得光?”
林置瞪大了眼睛,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他和林庆业两辈人之间存在的代沟,他一下子没控制住情绪,嘶声道:“我没觉得见不得光,是你见不得我好,你根本就不懂感情,怪不得我妈会不要你,连带着也不要我!”
“你说什么?!”林庆业气得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高高扬起巴掌。
“干爹!”姚文景吓得一个飞扑过去抓住林庆业的手臂,生怕这个耳光落下打散了情分,“不要。”
他从小到大被父亲打过很多次,深知无论是如何亲近的人,遇上暴力都会寒了心,他不愿林置受这皮肉之苦,也不愿林庆业打了林置之后愧疚心疼。
林置看到林庆业的动作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想象中的疼痛没出现,林置睁开眼看见林庆业赤红了双目,被姚文景抓着的手臂不住颤抖,手指渐渐蜷缩虚握成拳,最后懊恼地垂下了手,扒开姚文景回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门合上,姚文景挪到林置的旁边,担心地问道:“小置,你没事吧?”
林置的内心百味陈杂,气愤、伤心、愧疚……所有情绪汇聚,林置委屈道:“他还想打我!”
声音不小,房间门隔音不咋滴,这句话清楚地落在了屋里林庆业的耳中,林庆业定定地望了先前扬起的那只手好一会儿,然后一拳砸在了床上。
十分钟后,姚文景拿上一罐凉茶敲开了林庆业的房间门,林庆业还呆坐在床边,见姚文景进来立马换上无所谓的表情,视线却不受控制地瞥向姚文景身后。
姚文景没注意他的神色,进来后反手关上门,笑眯眯地递上凉茶,道:“干爹,喝一罐凉茶消消气。”
林庆业尴尬地收回视线,接过凉茶放到一边,没有动它的意思。姚文景并不介意,本来他来这儿的目的也不是这个。
两人干坐了一会儿,林庆业忍不住开口问道:“文景啊,你说我真的过分了吗?”
姚文景心系着目的,故弄玄虚似的道:“干爹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吗不是,当然想听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