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一十五章.春花秋月
“风扶花姿月拢纱,花穿月影韵尤华。徘徊月下花频落,伫立花前月渐斜。满铺花间留白月,秦颜悦砚画黄花。重情花月不应笑,咏月啼笑更当夸。丛山散人提。”
众人错愕,随后静静道:“这……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有人皱眉道:“诗好是好,写的也绝对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否……过于……奢靡缠绵了?”
有人反驳道:“春秋花月,本身就是一个缠绵的词汇,倒也没什么不好的啊……”
还有人道:“你们一味的追根究底有什么意思,我觉得倒是不错。”
褒贬不一。
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事,这位丛山散人的诗词当真是华丽,上一首从华丽中透着简朴,现在这一首要缠绵,也是把握的十分巧妙。
秦三笑笑:“沧源也料到诸位会这么说了,本身不打算作评价,但刚才命人给在下传了话来,为诸位解释一二。”他指了指,轻轻道:“因着知道诸位可能心中有所疑惑,故而专门提点几句:月拢纱,花频落,月见斜,画黄花,咏月啼。大家可从这几个角度去思考。”
有人小声道:“……仔细想想,这不是当初宁王殿下曾经用过的词吗,原句应是:黄花秋下月轻啼,花频落后日渐斜?好像是这么一句,之前我看过别人传抄的。”
谢轻谣也是突然想了起来。
这确实像是采自宁王的诗,之前去宁王府闲坐,秦子萱吟诵过几句,当时听着觉得有趣新奇,便多问了一句,秦子萱才说是赵宁稷随笔写的不过是记住了而已。
也正是那时,秦子萱满心骄傲,别看她平日说起赵宁稷总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但是在那个时候,骄傲的感觉一点不比别人少。
这可是连皇上和云鹤先生都有过赞誉的人啊。
其实说到底,如今众人大多写出来的都是在模仿宁王的文笔,虽有所不同,但是先例已开,无人能比,连着之前被众人期待已久的魁首丛山散人都去对宁王的诗词进行来膜拜……
谢轻谣未出声,本身只是想着看个热闹,谁知下面又有人说了一句:“诶,不对,你们再想想,这几句诗里,可是还用过一人的诗词?”
众人侧目看去,那人轻轻低吟:“繁花向静,宜阳恒春,月见斜似花落,月拢纱似鹦啼!”
谢轻谣手下的杯盏突然一松,酒水洒到了身上衣衫,莫真连忙问了一句:“主子,你怎么了?”
谢轻谣捂脸,不想听下去了。
“我记得我记得!这是……这是……诶,好像是柳遥?对!就是柳遥!江南那边来的一首诗,全句忘了,只是其中两句印象深刻!”
“正是柳遥的诗句,之前江南一带比诗,他也是随意几笔便可独占群雄!那时好生震动呢!原是我还传抄过他的诗词呢!”
“这么说丛山散人现在的这首则是凝聚百家之长了?有宁王,有柳遥,这可都是当初的巅峰人物啊。”
谢轻谣再次捂脸,恨不得将头低的更低。
莫真自言自语道:“诶,柳遥?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好像在哪里听过?”随后,她突然抬头一句:“主子!这不是你之前的假名吗?!”
谢轻谣连忙瞪一眼她,清咳一声:“嘘,你这么大声,是巴不得所有人都听见?”
柳遥这个身份已经好久好久没有用过了。说起来,上一次用这个身份还是救莫真的时候,那时还在梁城呢。
如今再听见这个名字,觉得熟悉亲切,但又带了那么一点的距离感。
莫真连忙摇头:“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说……他们下面敬仰的人就是你啊!?”莫真立刻投来惊讶和感叹的眼神,就像是之前去看许含清的神态一样,充满了敬佩,莫真笑了起来,眉眼弯弯,随后听她有低叹一声:“可惜了。”
谢轻谣听着莫真口中的惋惜之情,有些不自在:“怎么着,是我不可以吗?可惜个什么?”
说实话,如果有机会,她宁愿当初不写那些诗。
当初写诗为了挣钱,现在倒好,让别人写诗还是为了自己挣钱。
当初以为只要自己努力,就会家财万贯,现在倒好,都是王妃了,怎么感觉还是活的不滋润呢。
但现在听起别人吟诵自己几年前的诗词,还是觉得有一丝怪异,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觉得自己当初怎么那么……昏沉,这种风花雪月脱口就是,不够文雅。
但还好,热度只持续了一会儿。
秦三念出了第二首诗:“花香月色两相宜,惜月莲花卧转迟。月落画屏慢送酒,才做花宾又月宾。隔花窥月无多影,带月看花别样姿。多少花前月下客,年年和月醉花枝。抱素闲人题。”
这一次还没等别人出声,先是莫真拍腿叫了一声:“好!”吓得谢轻谣一个回头哆嗦,顺手将瓜子扔过去,说道:“你听懂了吗你,搁这儿瞎激动个什么?”莫真捡起瓜子一边吃着一边笑,乖巧的给谢轻谣递了杯酒过去,随后又义正言辞的说道:“主子,我只是觉得,只要是抱素闲人出来的诗,绝对没问题!他的诗我听着舒服!”
谢轻谣点头:“这倒是,这一首比刚才的那首似乎进益了不少。其实众人也没有说错,丛山的那首诗显得有些萎靡了。”
不禁谢轻谣如此觉得,就连着下面听诗的众人,也是如此感受。
残弦君微微侧靠,念了几句,笑了笑,随手捏起一个果干,“去查查,这两人是何人。”
小厮立刻应声:“是。”
谢轻谣也是在此时对这两人真的产生了好奇,于是想了想,将秦三叫了过来,问道:“这两人究竟是谁?”
本身她是不打算去问的,但是这种能人若是不知道,太可惜了。
谢轻谣笑了笑:“如果我没猜错,其中一个是许含清吧。”
秦三点头。
谢轻谣再道:“抱素闲人是许含清?”
秦三笑着摇摇头,意味深长,他往前靠了两步,声音低了一些,一边看着下面人,一边回首笑道:“原是小的请的那些评诗的大家们也说,若是让人来认人只怕都会认错,小姐,您不如……再猜猜?”
谢轻谣笑了起来,这也不用再猜了,若是并非许含清,那么丛山散人便是许含清了?
她自己都不禁笑出了声,觉得有些有趣。
许含清看着外面文雅,向来也都是一种简朴淡雅之感,但其诗词的华丽之风几乎不在他人之下,难以想象,这是会出自他的文笔之下的诗词佳句,奇怪,当真奇怪。
但再一想,谢轻谣端起酒杯,一边琢磨一边心中摇头暗笑。
其实也正常。
当年自己作诗,也是不知多少文人大家来评判,因为是隐藏身份,江南一带的人也都不知道她究竟是谁,加之自己经常是遮面见人,一身斗篷,都有传言说:“这位柳遥啊,估计是个隐世高人,不拘于名利……”
对于这种话,谢轻谣有点不想吐槽。
世人都说她可能是一个年纪已经很大的老先生,甚至于刚才有人讨论起来,谢轻谣也听见了,但是谁人又知道她是个女子呢?而且还是个想着赚钱的女子呢?哦,对,有人,南宫承煜知道……
思及此,如今再考虑许含清笔风和观人的不同,也就能理解了。
谢轻谣这么多年下来,发现自己活得越来越不通透了,像是被古代的思想所禁锢,环境改变人,将她也逐步的潜移默化。
她曾经是最忌讳以貌取人的,如今也不知道何时起有了这个毛病。
秦三说道:“不怕小姐笑话,许含清的诗送到大家手里的时候,那些人也是惊了一下,随后评判一二,猜出端倪,才觉得正常,而且……”他靠近了一分,笑笑,“他们还说是,许含清写的随意,并不像是专门用心了的。”
莫真在一边一直坐着,倒吸一口凉气:“这还不算认真?我可是看着下面人现在都是心服口服,大有敬仰之态啊,这要是随笔就能写来的话,也太打击人了吧。”
秦三也是感叹一声:“是啊,没想到……”他眉眼一动,“小姐,您说……”
谢轻谣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有数,笑笑:“想说什么就说,不必吞吞吐吐。”
“诶,好,小姐……小的是这么想着的……一开始只是想着让许含清来参加个诗会,也没有别的目的,那时虽然知道许含清久负盛名才子的名声更是宣扬,不过终究还是没有多少在意,现在想想,这样一个人,要是能一直在咱们酒楼就好了!”
谢轻谣侧目:“在咱们酒楼?”
秦三连忙点头:“是啊是啊,说句不好听的,许含清不太富庶,如今进京城银钱也不够,日子过得贫苦,他为了科举,我们酒楼为了利益,我们帮他一把,凭着他的才学,以后不难在科举上出人头地,如今将人收拢在我们酒楼,吃穿住行我们酒楼管了,以后他名声起来了,我们酒楼也落得了得了贤才雅士居住的雅名,更好啊。再者,他在酒楼里以后继续用丛山散人的名字对诗,就是小姐之前说过的那个主意,让人上下对诗,何愁不来钱呢?总归如今丛山散人的名号也是大街小巷流传出去了……再者,就算不够热闹,我们酒楼加把力气也没什么问题啊。”
秦三的一大串话说完,谢轻谣也听明白他的意思了。
简而言之,许含清是个摇钱树,虽然现在默默无闻,但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不愁没有出头之日,如今先拉拢,以后要是许含清真的有了名望,他们酒楼说不定也跟着风生水起。
这个主意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