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四章.劝说
“去聚福楼。”谢轻谣轻轻道。
到了聚福楼外,里面的客人已经比学子们初来时少了一半了,毕竟有一些学子已经离京了。
秦三在那边闷闷不乐,哀叹道:“只怕过段时间还不如今日呢。”
“现在就已经受不住了?”谢轻谣凉飕飕的说道。
秦三一惊,站直身子,陪笑道:“小姐您来了。”
谢轻谣静静道:“早都料到了这一天,习惯就好,酒楼的的酒水钱前段时间已经赚的够多了,不能太贪心。”
秦三应一声。
谢轻谣看一眼, 只发现二层坐着的似乎是赵宥平。
秦三顺着目光看去,小声道:“赵公子点了好几壶酒呢,若是喝完了,今日估计又要大醉让人扶着回去了。”
谢轻谣蹙眉:“你们在这里守着,我上去看看。”
到了楼上,赵宥平自己一个人喝的正开心,手里的酒壶哗啦啦的倒着,琼浆玉液从灌入嘴底,看着有些孤寂,他手撑着头,眼睛半眯着,随后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观察他,偏首一看,是谢轻谣。
他身子端正了一些,随后有些头晕的抚了抚神,过了会儿,起身道:“宸王妃安好。”
谢轻谣看着他这幅样子,如若不是自己提前知晓他是怎样的人,恐怕也会与旁人一样觉得他就是一个不争气的纨绔子弟,整日只知饮酒作乐。
谢轻谣道:“听闻侯爵府中的酒水都是从江南进来的,都是公子喜欢的味道,怎么偏偏要出来喝呢?”
赵宥平对待谁都是无所谓的状态,他听了这话,感觉谢轻谣和别人没什么区别,肯定又要来劝诫唠叨,于是不耐烦地坐下来,也不顾及什么,淡淡道:“和王妃并无多大关系吧?”
谢轻谣一笑,也静静的半跪在一边,尝了尝酒水味道,是梁城的烈酒。
“小二,拿新酿成的葡萄酒来。”谢轻谣道。
没过一会儿,就有人端了上来。
赵宥平侧目,不知道谢轻谣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见面前之人正给自己杯中倒满酒水,淡紫色的酒水,味道香甜,却不是他喜欢的。
赵宥平根本不接手,反而笑了一声:“王妃不是在参宴么?”他说话很客气。
“总有一些宴,一些人,一些事,一些话,会让人很不舒服。”
赵宥平身子一僵,侧目看了一眼。
这句话令他感同身受,他讨厌宴会那种地方,每个人虚情假意的带个面具以友人相交,所有的做派都让人不舒服,他从小到大都不喜欢这种宴会。
赵宥平静静道:“按着时辰也快结束了吧。”
谢轻谣笑笑:“我出来的时候已经人走的差不多了,现在回去应该已经客散了。”
“那才好。”赵宥平嗤笑一声。
“今日你的兄长邀请了太子府宸王府宁王府、国公府伯爵府一应的三品大臣府邸……”
“宸王妃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太子妃亲自点香这种席面满京城也就只有侯爵府能请的起了。”
赵宥平没理会,起身,轻轻道:“宸王妃赎罪,在下要事先行一步。”
谢轻谣自顾自的倒杯酒,耳边听着赵宥平声音,笑笑,随意道:“侯爷这些年不论在官场还是在府中,并不如意,却依旧能为你如此操办,当真让人羡慕。小公子好福气,能有这样的兄长在前方遮风挡雨。”
赵宥平停住脚步,似有不快:“我从来没求着他为我做什么事。”
谢轻谣哦一声:“不错,但那是因为在你心底已经默认你的兄长会帮你做了。小公子年纪轻轻,能在京城如此横行,侯爵府在背后有着不少力量呢。”
赵宥平有些好笑:“我们侯爵府怎样,和王妃没有多少关系吧?”
只是这话说的语气就已经让谢轻谣很不爽快了,她静静道:“只是有些羡慕罢了。”
“羡慕?”赵宥平皱眉道。
他对面前之人并不了解,只是回了京才听说有这么一号人物,也只以为谢轻谣是大家闺秀,出于名门。
“我母亲早逝,独留我一人在京城,身边并无亲属。”在她心中,谢家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曾经有,但也被磨灭的消失殆尽了,“你兄长会为了你去求情太子,会为了你花重金舍情面助益你,你在府中在京中永远都是小公子,无人敢多说你一句,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因为无非就是几句责骂,你的身后永远有侯爵府撑腰,这是多少梦寐以求,得不来的。”
“我根本不在乎这些!”
“小公子当真不在乎吗?”谢轻谣一笑,就是这个笑容令赵宥平有些背后发凉,像是能将他看穿一样,谢轻谣继续道:“你若是今日走出这里,没有侯爵府的身份,无钱无权无势无友无亲人,你能存活多久?”
赵宥平没答话,因为他一会儿要付的酒钱都是从侯爵府拿出来的。
谢轻谣淡淡道:“这几年侯爵的身子并不好,应该从未给你说过吧?”
赵宥平面色一变:“身子不好!?怎么会?”
谢轻谣笑笑:“你当然不知道,你远在江南,他们为了让你安心读书从不会给你透露半声,就算你回了府,府中上下人等也是守口如瓶。但是……你真的关心过你兄长吗?”
赵宥平没有答话。
一开始他还是顾忌着谢轻谣的身份忍着声没敢多说,但现在则是不敢说话了,他确实对府中的所有事情一概不知。
谢轻谣笑了笑:“一年前,侯爵马场狩猎失足,重病。半年前侯爵在梁城落下病痛。几月前,外二十四城波折,你长嫂动用了母家力量才震慑住。”谢轻谣回眸静静一笑,“你是不是听过人说,你长嫂当初游舟结束后去了外面散心,小公子可曾想过,真的是散心吗?不,侯爵夫人当时就是为了寻求母家相助。回京路途艰辛,也险些落宿于孤山,之后遇见了我,这些事,你都知道吗?”
谢轻谣说完后,喝了口酒,心中并无半分波澜。
前面的那些事是秦子萱与自己说起的,当时颇有感慨,只说是赵宥亭不愧为侯爵,外城有难第一个挺身而出。
之后赵宥亭在梁城回来后,便是她和南宫承煜去了梁城处理堤坝一事。
至于侯爵夫人当初在京郊外遇见自己……侯爵夫人说是散心祈福,谢轻谣之后也派人查探了一番,才得知了侯爵夫人当初远行的真实目的。
谢轻谣道:“还有很多事,小公子都不知道。小公子在外花天酒地,畅享同舟,与世俗为敌,憎恶一切身不由己,但既然存于世间,要么你有能力反抗,要么你就只能顺从,小公子选择了反抗,但是却不是靠着自己的能力反抗,是以牺牲侯爵府为代价去反抗。”她已经,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也想起了司暮云,“很久了……我多么希望还想从前一样有人帮我扛起一切,但是后悔已经不可能了。”
赵宥平身子一颤,眉头紧皱,面上十分难看。
谢轻谣回头一笑:“小公子怎么还在这里?我不过是随意牢骚几句,小公子可别当真。”她抿了一口酒水,只听身后传来声音。
一个小厮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上来,看见了赵宥平就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连忙道:“公子!您怎么在这里啊!”
赵宥平站定,面色有些复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问道:“宴……”
小厮连忙跪地:“公子!您放心,如今侯爷已经帮您应付过去了,宴会也已经结束了,就算下面有人闲说,也都顾忌着侯爷的面子,您放心……只是……您这次可真是太激动了,这次连太子妃都来上香了,为您特意主持,还是侯爷和夫人抛下面子亲自去给太子妃说的话呢。”
赵宥平一顿,眸中一闪:“你……”
小厮一听,以为又和从前一样,连忙扇了自己一耳光:“都是奴才多嘴了!公子……奴才以后再也不多说了!”
赵宥平看着谢轻谣还在这里坐着,有些不自在,随后一气,往前迈步走去。
小厮慌了:“公子!您这是又要去哪里!?”
“蠢货,回府!”楼梯间传来赵宥亭的怒斥声。
小厮突然惊了,站定,挠了挠脑袋,没太明白,自言自语一句:“回府???”破天荒啊!这是他们公子第一次不用他劝说就愿意回府的!小厮连忙快跑跟了过去。
秦三从下面走了上来,惊叹:“小姐!您简直是神人啊!外面人都传赵小公子是最不讲道理,最厌恶听人讲道理的,您竟然能把他说服了!?”
看着秦三惊讶的面孔,谢轻谣笑了笑:“人心都是肉做的,两个嫡亲的兄弟,哪里有什么矛盾,不过是都不愿意开口说罢了。”
秦三笑了笑:“好事!是好事!”
下面的账房先生走了上来,轻咳一声:“不是好事。”
秦三道:“你知道什么啊,没跟你说话。”
账房先生:“我知道,主要是赵小公子……没结账。”
秦三一愣,高声:“什么!??”
谢轻谣被秦三的声音震的耳朵疼,随后扫视一眼,啧啧两声,给赵宥平上的不论是酒水还是瓜果小菜,都是最昂贵的,一顿下来就要几十两吧?
谢轻谣起身,笑呵呵的说道:“好事,是好事,辛苦了。”
背后传来秦三的哀声,谢轻谣笑着回了府,顺带着将自己前段时间没取走的账本拿回去。
另一边,赵宥平走在路上,脑海中一直浮现出谢轻谣给他说的话。
很啰嗦,很烦,但他就是一段段的回放,以至于现在心中百感交集,很难受。
他用扇子扇着风,心中有些不痛快,回头问了一句:“我今天走了,他说什么了吗?”
小厮笑道:“您都知道的,还不是骂了几句就完了。”
赵宥平扯扯笑,他几乎每天都要被骂几句,不被骂几句心里都不好受。
路上,遇见了几个狐朋狗友,几个公子哥正大笑着往一边的花馆走,看见赵宥平了都大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