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仉南去律所勘察帮忙的心愿没能达成,人倒也消停下来。
医生的本职属性就是忙上加忙,付宇峥原来是“拼命三郎”的工作作风,这段时间因为家里突然多了一位“不速之客”,被倒逼着渐渐调整了工作节奏,只要没有突然的意外情况,基本上按点上下班,打卡回家。
而仉南在一开始消极了两天之后,心态也慢慢平静下来,付宇峥早出晚归时,他也懂得了在人类日常生活中自己找乐趣。
那段时间,他就像是一个初初懵懂的孩童,在付宇峥的指导下,重新学会了使用一切家用电器,而且让他惊喜的是,有一天在付宇峥的书房无意中翻开一本书时,他发现自己竟然是能看得懂人类汉字符号的!
仉南举着那本厚重的硬壳书,从书房跑到阳台,惊诧喊道:“哥,哥!”
付宇峥浇花的手被吓得一抖,放下喷壶,无语道:“怎么了?”
“这个,这个!”仉南站定脚步,还有些气喘吁吁,将手里的那厚本书举到他眼前,难以置信般惊喜道:“你们的字,我认识!”
付宇峥微微一愣。
“Broca is area……controls the production ……of intelligible speech……?”仉南一词一顿,语调艰难晦涩,一句之后抬起眼皮看向付宇峥,绝望道:“我……虽然好像是认识,但是……这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付宇峥忍着笑从他手中抽走那本能当板砖防身的专业书,《神经生物学――From Neuron to Brain》,神外科医生的基础类书籍了,付宇峥的这本是英文原版,别说小艺术家正处在精分时期,就算他正常状态,一个门外汉读这种医学专业书都会直接怀疑美好人生。
仉南喃喃道:“这些字……和咱们平时说话聊天也不一样啊。”
“是不一样。”付宇峥将喷壶拎起来塞到他手里,声音中还带着一点外泄的笑意,“我们人类语言博大精深,等你再老老实实的做几年人,大概就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
手里的书莫名其妙被换成了喷壶,仉南只好浇花泄愤:“那你就找几本我现在能看懂的啊,等我了解了你们博大精深的语言文化,不就能看懂案宗了,到时候就可以帮你了,而且――”
付宇峥放书回来,淡然问:“而且什么?”
仉南微微垂下眼睫,侧脸被橙黄色的暖调晚霞染上一圈光晕,他忽然委屈,轻声道:“而且案子早办完,我就能回早一点回到族人身边,你也能……早点摆脱我这个大麻烦了。”
“你……”付宇峥一时语塞,半晌,低声道:“我没那么想过。”
仉南眼中映着窗外艳霞,闪出一点奇异的光芒。
付宇峥垂眸看向花盆,问:“很想回到爸妈身边?”
“也……也还好。”
“那就快一点把病养好,不过不用着急,就算这个过程有些漫长也没有关系,你在这里,我没觉得是个麻烦。”
仉南保持着浇花的动作呆住,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回神:“我……我生什么病了?”
“……”果然不在同一频率,付宇峥叹息道:“尾巴突然消失不见,没办法回到海里,这还不算病吗?”
仉南:“!!!”
竟然好有道理!
“所以,你定期带我去找那位林医生,还要我按时吃药,都是为了我的尾巴?”
――其实是为了你的脑子。
付宇峥面不改色,镇定点头:“那当然――哎,这盆花要淹死了。”
仉南手上一顿,持续不断的水流戛然而止,喷壶被他“咚”的一声撇在脚边,付宇峥还未反应过来,人就被他用力抱住。
这是第几个拥抱?
付宇峥有刹那恍惚,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哥。”仉南将脸埋在付宇峥肩膀,闷闷的鼻音重带着无法忽视的感动:“谢谢你啊。”
斜阳从落地玻璃窗洒满阳台,在花架旁镌刻出两道依偎相拥的身影,暖色的,温馨的,安静的,付宇峥慢慢抬手,拍了拍仉南清瘦的脊背:“你好好的就行。”
“放心吧你!”仉南从他肩窝处扬起脸,明明是二十多岁的青年,但这样一张被温柔夕阳晕染的脸颊上,眉眼间竟还有纯粹而清澈的少年感,他笑容干净明朗,说:“只要鱼尾找的早,我也好来你也好!”
付宇峥:“……”
晚上九点多,仉南被付生活作息提前老龄化的付宇峥勒令洗漱睡觉,他顶着吹得半干的头发,跪坐在床上耍赖:“哥,你真的只有二十八岁吗,以及你们人类的年轻人都睡这么早的吗?”
付宇峥将白天晒好的薄被从阳台收回来,一扬手,还沾着阳光松软气息的被子直接被盖到了仉南头上,仉南缩在阳光余韵中,听见付宇峥说:“跟你比不了,百岁高龄的人鱼族,觉少。”
“……”仉南扯下头上蒙着的被角,神情不满的嘟嚷着:“我这个岁数,在我们族人里还算年轻的好吗!而且我们和你们人类作息存在时差,这么早……我睡不着……”
其实是焦虑失眠而已,和物种之间的多样性没有半点关系。
付宇峥问:“吃过药了吗?”
“吃了。”
那就等药效发挥作用就行了,于是付宇峥指了指仉南不知何时放在自己枕边的一本中英双译专业书,说:“睡不着就多认点字,助眠。”
“哎你这人……”仉南无语了,“所以,我就不能再拥有一次童谣哄睡的待遇?我……还想和你一起睡,行吗?”
“不行。”付宇峥垂在身侧的食指稍稍一动,淡然道:“童谣和你百岁人鱼的身份不搭。”
仉南张张嘴,刚想继续反驳,付宇峥放在睡衣口袋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拿出电话扫了一眼屏幕,是一通越洋视频。
仉南好奇道:“这么晚,是谁啊?”
“没谁。”付宇峥冲他抬了下下巴,“我接个电话,你早点睡。”说完便转身出了客房,随手将门半阖上。
客房只亮着一盏床头灯,房门半关之后,更显一室静谧,仉南坐在床上,即便隔着半条走廊,也能依稀听见对面卧室里的交谈声。
渐渐地,仉南俊秀的眉间蹙了起来。
他不知道是什么人给季律师打来的电话,但是他却能从季辰冷淡的回应声中,听出他逐渐跌落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