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懂的,这就去看望王妃。那姑母多保重,臣妾去了。”傅黛君说完,便退了出去。
“黛君这孩子就是性子太直,连个男宠都容不下,日后难保不生出乱子来......”望着太子妃离去的背影,傅太后担忧地对身旁的琉璃道。
“依奴婢看,太子妃与太子新婚燕尔,心中在意太子的恩爱,特意来王府向太后求教,也是人之常情。”琉璃答道,“太后心疼太子妃,盼着她好,指点于她,太子妃回宫以后一定会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得失,不枉太后一片好意的。”
“哀家从傅家众多女儿中坚持让黛君来当这个太子妃,当时只觉得她心思单纯,比较容易掌控,”傅太后摇了摇头道,“不想这孩子对她与太子之间的感情,竟看得比太子妃的名位还重,这是哀家之前始料未及的......你可知道,身为太子妃,最危险的,就是空谈儿女感情,一旦处置失当,不但会造成夫妻之间失和,而且极有可能危及太子妃的地位......”
“太子妃应该不会想不到这一层利害关系的,太后多虑了。”琉璃劝道。
☆、莲动长安
“哀家也希望只是自己多虑了......”傅太后顿了顿又问,“对了琉璃,星辰那孩子,除了如太子妃所言,与太子保持书信往来之外,还有别的什么联系没有?听黛君方才提到他改了名字,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改名字,你知道这是什么缘故?”
“奴婢派人一直留意着,所以了解其中原委。星辰本来是个孑然一身的孤儿,被星辰观的老道人收留至今。大约三个月之前,雒阳郡府内一个叫董恭的舍人找上门去,对话之后,才知道星辰原是自己失散多年的长子董贤,这才接回家去,恢复了本名。”琉璃答道,“据奴婢安排的人回报,太子对董贤用情极深,如太后之前所料,绝非仅仅一介男宠那样简单。”
“那很好。要继续好好关注他,太子那边跟他之间有什么新的重要动向,别忘了随时告与哀家知道。”傅太后道,“这样吧,既然太子钟情董贤,哀家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在董贤和他家人身上多下些工夫,也好让太子瞧瞧哀家是个多体谅孙儿的慈祥祖母......”
“奴婢没有第一时间报告星辰更名一事,是奴婢的疏忽,请太后降罪。”琉璃答道,“太后深谋远虑,奴婢今后定照您的吩咐行事,不敢怠慢。”
“无妨,你看着处理便是。不过,哀家要做慈祥祖母,光是在旁边当个看客怎么行。正好,哀家听说御史大夫孔光正在招募人手充实御史府,已经下令让各郡推荐人选。”傅太后嘱咐道,“你可知道,哀家在雒阳时已与太守高轩交好,如今就先让他出面,替哀家办成这件事吧。既然董恭当过郡府舍人,就让他长安做个御史府里的御史好了。官虽不大,最重要的是可以大大缩短了董贤跟太子的距离。既然太子迟早会把心爱之人弄到身边,那董家进京,不过是时间问题。哀家先走这一步棋,太子心里肯定领情,往后对哀家的事也会更上心些。”
“那奴婢这就照太后吩咐,差可靠之人去雒阳与高太守那边打点周全。”琉璃领命。
“你抓紧把这件事办妥,别忘了透风给太子,让他知道,哀家这个当祖母的,不光会让他娶娘家人当太子妃,也会成全他的心意,把他心爱之人送到他的床榻之上......”傅太后追加了几句。
八月下旬。雒阳。
董恭面见太守高轩后,匆匆赶回家中,唤来儿子董贤、女儿董赟,告知他俩自己即将赴京城赴任,官任御史,受御史大夫孔光直接领导。听到这个消息,董贤心神荡漾,心说此去长安,与刘欣同在京城蓝天之下,强过此刻二人天各一方遥遥相望百倍。
董赟听后态度则显得淡漠,虽说女大当嫁,但之前已经拒绝过董恭提议的多门亲事,其理由是不愿谈婚论嫁,只想这辈子一个人自由自在地生活。
同住董家的小凉小果,闻言也兴奋异常,替他们的星辰哥高兴。
事不宜迟,董恭一家随即整理家当,于月末离开生活多年的花都雒阳,举家迁往长安。在城中新居安顿下来后,董恭即至御史府点卯上任。董贤虽早在书信中将来京之事告知刘欣,但深知如今对方身为太子,地位较之定陶王更高,而受到的约束更甚从前,于是并不催促,唯有耐心等待对方的回音,以免欲速则不达,凭空给他的太子之位带来不利。
未央宫,太子殿。
再说刘欣接到董贤随父来京的信函后,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恨不得早一天与日思夜想的星辰相见。但太子之位毕竟高处不胜寒,宫内宫外无数双眼睛都在时刻盯着自己,按照圣谕的要求,自己面见祖母尚且要等十日一次,而面见生母丁姬则不被允许,如若让人知道出宫是为去会恋人,则不知会捅出多大的篓子。
但对星辰的情深似海令刘欣甘愿丧失理智,他决定铤而走险,独自出宫一趟。他索性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王获,这把对方吓了一大跳。
“太子殿下,您疯了吗?皇宫戒备森严,何况陛下会不定时遣人来宣您前去觐见,到时如若发现您人不在太子宫,如何是好?末将以为,此事绝不可行!”王获极力反对,“不如再等过些时候,末将把星辰偷带进宫来见面,总好过您亲自出宫,您看如何?”
“过些时候你有本事带星辰进宫,那也极好。但今日之事,我意已决,你无需再劝。如果你不肯帮我,我也会想别的办法。我着人打听过了,今夜陛下宿在昭阳殿赵昭仪处,想来无事找我,正好出宫去会星辰。傍晚我换上你的装束,带上你的令牌,扮成你的模样出宫,待城门下钥之前便可赶回,应该不会有事。”刘欣固执地展望道,“即便有事,大不了我不当这个太子,仍回封地当我的定陶王也罢,被贬为庶人也罢,反正一应承担下来就是了。”
王获久劝无果,只得依计行事,先是派人去董府,提前告知董贤会面的时间和地点,然后与刘欣互换行装,再着几名心腹之人在太子出宫在外之际护卫近旁。待刘欣走后,王获身穿太子袍扮作刘欣的样子,推说身子不适早睡,合上殿门,提心吊胆地盼望着对方按时回宫。
由于此事只有王获和太子殿近身内侍知情,刘欣自以为天衣无缝,不料应了“白天说话有小鸟听,晚上说话有老鼠听”这句老话,他的行踪还是被一直密切关注自己动向的太子妃傅黛君知晓。
“好啊,既然你不顾身份冒险出宫,那本宫就随你出宫一趟,你若被废为庶人,本宫便陪你做个废妃好了!今天本宫倒要亲眼瞧瞧,把堂堂太子迷得七荤八素,冒着被废危险也要相会的董贤,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傅黛君收到贴身侍女卉云密报,得知丈夫违背圣意出宫,满脸含怒地吩咐道,“卉云,你抓紧安排一下,本宫断不能把太子给跟丢了!”
☆、太子妃
董府。接到王获派人捎来的口信,董贤虽然心头倍感欣慰,却也担心身为太子的刘欣因此惹祸上身,于是心事重重地朝出门方向走,不想迎面撞上妹妹董赟。董赟见董贤神色似有异样,便问了他一句:“哥哥,晚膳时间将至,你还要独自出门吗?”
“我出去会一个朋友,今晚就不在家里用饭了。父亲回府后若问起来,妹妹替我转告他一声。”董贤嘱咐完董赟后,快步走出家门,赶赴约会地点而去。
是日酉时一刻(傍晚六点半),长安城东银杏林。
刚走进林子不到百尺距离,董贤便听到迎面有人唤了一声“星辰”,声线是如此熟悉,心中微微一颤,不待看清来人形容,早被对方臂膀紧紧揽入怀中......
“星辰,雒阳一别,你想得我好苦!”身着御林军副头领行装的刘欣,用手像钳子一般将董贤紧扣在胸前,而且越抱越紧,足足过了好些时候,直到听见对方说“略松些吧,我快喘不过气来了”方才作罢。
刘欣暂且松开手,眼见董贤脸色微红,数月不见仿佛出脱得更加隽秀,便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欲望,也不问对方愿不愿意,直接嘴唇对嘴唇地贴了过去,不料吻到的却是手心。
“不可如此!”董贤将手挡在自己和刘欣两张脸的中间,斩钉截铁地拒绝说。
“为何不可?有何不可!那晚老屋之事,每每在头脑中回想起来,总叫我夜不能寐......”刘欣喘着粗气问,“星辰,现在我不求昔日重现,只愿好好吻吻你,就连这样都不行吗?”
“我对你说过,临别前那日以后,直到你我身死,都不可再做超过榉树林猎户房中那晚尺度之事......”董贤轻轻推开刘欣道,“我对你的思慕之情,绝不逊于你。但我不能只为图一时之快,而不顾你身边人的感受,让你沦为不信不义之人......”
“我明白,你说的道理,我都明白。我也知道星辰这么做,全是为我着想,”刘欣深呼吸了几次,头脑逐渐冷却下来,“我刚才对你的态度,确实唐突了点,但我实在是情不自禁......”
“能够见到你这个人,留在你的身边,我愿足矣。”董贤脸上浮现出些许欣慰,解劝道,“老屋那晚你我之间的情意,是足以令我毕生温暖的幸福......但今时不同往日,你眼下已经成了亲,即便你心中想的是我,我心中想的是你,我也不能在明知你有妻室的情况下,仍然插足在你夫妻二人之间,不管不顾地向你投怀送抱。我不能做那种用在别人胸口扎刀,来换取自己心中舒坦的事情......”
“正是因为你有这样志趣高远的品格,才让我想你想得心痛。”刘欣扶住董贤的后背,苦笑道,“既然你选择坚守底线,那我刘欣陪你一道坚守,我虽不碰你的身体,但我刘欣这辈子,直到灰飞烟灭之日,都会以一颗完整的心,一份完整的情义待你,绝不负你......”
“你我好好活着,能够彼此相伴,星辰此生别无他求!”董贤为对方的诺言感心不已。
“你当然要尽快来我身边!这件事我已经谋划妥当,你要乖乖在家等我,等到来月为太子宫分配舍人时,我派人将你接到宫里,你就做我的太子舍人,这样也好让我名正言顺地日日看见你。”刘欣对董贤道,“但在你正式进宫以前,我若实在想你,或许会再让人到你家里接你进宫。王获那小子现在是御林军副头领,他应该有办法送你安然出入皇宫。到时你听我安排,千万别接你来你也不来,叫我空等啊......”
“我知道,一切悉听尊便。”董贤主动将下巴搁到刘欣的肩头上。
又一阵艰于呼吸的激烈拥抱过后,刘欣腾出手,熟练地做了两个手势给对方看。
第一个手势是双手的拇指和食指掰成圈,其余几根手指头自然伸展。
第二个手势是双手的拇指和食指在胸口合成一个心形。
“你这么比划,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星辰见状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