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华失神了许久,南凯风连唤她数次,眼神才转动起来。
白华避开了南凯风探究的眼神,“兄长,我现在只能依靠你了。”声音中透着一触即碎的脆弱。
南凯风微眯起眼睛,倘若不是曾经在飞凌宫亲眼看见白华用强弩射死三名仆役,那副暴戾恣睢的模样,眼前楚楚可怜的白华,他也许还会为之动容。
不过,眼下的局面,还须由白华出面斡旋。
“柳容是在西池城的地界被人杀害的,这件事,帝君一定会找西池城的王君好好解释。”
如今南赤国势单力薄,如果借帝君之手削弱一下西池城,总归是件好事。柳容也算死得其所。
白华浅浅一笑,“我明白了,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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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易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他只觉得头昏昏沉沉地,眼睛也睁不开。恍惚中自己好像变回六龄幼童,趴在邻居家的门栏,看着院子里一个孩子坐在木马上,摇摇晃晃,咯咯笑个不停。
再一晃神,视线一转,身边的景物也跟着晃动起来,低头看去,原来坐在木马上的孩童就是他自己。只不过这晃来晃去的感觉完全不如想象中有趣,他只觉得头晕目眩,胸口一阵翻江倒海,有什么东西在体内从下往上涌动。
“呕――”
顾小易一下子醒过神来,两腮鼓鼓地,口中一股腥晦之物不受控制地要冲出来。
“你敢吐在我船上,我就打断你的手。”
耳边这个斩钉截铁的口吻,冷彻骨髓。顾小易为之一振,生生把口中污秽吞了下去。
旁边几个人忍不住别过头去。
顾小易涣散的目光逐渐找回焦距,低头一看,自己被结结实实地捆成了“之”字状,吊在桅杆上,海风一吹,摇摇晃晃像个粽子。
呕,他又抑制不住想吐。
“哎,我说那个谁,你要不想我弄脏你的船,你就把我放下来。你们这么多人,还怕我一个不成?”
顾小易扯着嗓子干喊,海风呼呼吹来,自己好像一个陀螺,左三圈右三圈,看下面这帮人都带着重影。他发觉那帮人都换了灰色的道袍,只有那个殷洛洛却是一副普通男子打扮,猛一看倒像个侍从。
之前她也是隐藏在手下之中,这北溟洲的天选之人,各个都是这么低调的吗?
一想起天选之人这四个字,他眼前又出现了柳容咽气的模样,这下他实在忍不住吐了出来。
就在下一秒,他觉得后背一松,整个人直直地坠了下来,他在空中不忘一个鹞子翻身,让屁股先着了地。
哎呀,好痛。
殷洛洛看着他沾满污秽之物的衣襟,忍不住皱了皱眉,“来个人带他去换身衣服。”
顾小易嘿嘿一笑,“不用这么麻烦,劳烦阁下把绳子解开就行。”刚才吊在半空的时候,他尝试过暗中发力,却怎么也挣脱不开这道绳子,他估计这绳子非同一般。
“咔嚓咔嚓。”殷洛洛身边跑出来一个灰衣小童,头顶上扎了一只啾啾,只见他捏着鼻子,从身上掏出一把小刀,干脆利索地几下挑断了绳子。“师姐,他太臭了,让他自己换衣服行么?”
顾小易没料到绳子原来如此普通,有些失望。但一听这小童的话,又喜出望外,不好在脸上显露出来,别别扭扭地作出做小伏低的样子。
殷洛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爽快地答应了。“让他到后面仓房换衣服,回来把甲板全都擦干净。”
“哦,”殷洛洛看着顾小易又说了一句,“你不要打主意从海里逃走,这海里啊……有东西,专门吃人。”
说罢就扬长而去,四周的灰袍人也散去了。
第64章 第 64 章
只剩下那个小童,为难的挠了挠头,“哎,你这身量,我师兄的衣服你穿着都不合适,要不,我拿师姐的衣服给你穿吧,虽然可能短了一丢丢…...”
顾小易看这小童长得粉嫩可爱,形容尚小,也就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先前那九人里必定没有他,估计对自己也没有什么恶意,便和颜悦色地对他说道,“小弟弟,要不你还是拿你师兄们的衣服给我吧。”
开什么玩笑,虽然他从一开始就发现那帮黑衣人各个又瘦又高,像根竹竿,确实如这孩子说得,也就是殷洛洛和自己身高相仿,但再怎么说自己也是个男人,穿女装是什么鬼。
脚趾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顾小易忍不住龇牙咧嘴,“小弟弟,你……”
那小童拉着脸收回脚,恼羞成怒地说,“就拿师姐的衣服给你穿,刚好在洗衣桶里没洗,省得你污了别人干净的衣服。”
说罢狠狠地瞪了顾小易一眼,“你站在这里别动。”快步走去了甲板下方。
顾小易一见四下无人,心头暗喜,从靴子里倒出了一颗避水珠,直接压在舌下,冲着船舷奔了过去。
这颗避水珠是先前苏晓棠送他的。那阵子他心心念念着防水的海棠果,听得苏晓棠耳朵都起了茧子,一脚把他踹进院中的池塘里,“你一个男子汉,学游泳这么难吗?!”
顾小易扑腾了几下,连喝了几口水下肚,就听见陆培风在旁边大惊失色地喊着,“顾兄,你站起来啊,这水,不深。”
嚯,站起来这水刚没到他半腰的位置,真是丢人。
再然后,陆培风带着他去到附近的山涧,几个时辰就教会了他……换气。
“顾兄,你这轻功的底子不错,怎么一到水里就往下沉?”陆培风痛心疾首,觉得定是自己教得方法不对。
最后还是苏晓棠拿出了一颗避水珠,才成功阻止了打算用脸盆让顾小易练习闭气的陆培风。
想起苏晓棠,顾小易的心头又沉了沉,还有周麟,他说好了要去东青都碰头,自己怎么能被这么一群莫名其妙杀出的人不知带去哪里,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顾小易站在船舷上,正要纵身一跳――
手臂倏地一抽,活像被铁丝紧紧勒住,瞬间越勒越紧,手臂上的血管突突地跳动着,似乎就要破裂。
顾小易闷哼一声,把袖子刷地一捋,才发觉钺牙戟已不见踪迹,手臂上被画上黑色的线条,如今黑线已经深深地嵌入肉中,钻心刺骨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