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就说过自己是谁了。
睿王行?刺,他舍命相救,北上送粮,他驾车追随,这两年来,他真的在自己身边,以另一种身份,尽一个父亲的责任。
但是她接受这一切,却心安理得。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滴到萧惋手里拿着的手札上。
身后门?口传来了脚步声,萧惋睁眼,用衣袖擦了擦眼角,转头问:“谁?”
外面脚步一顿,随即走进来一个人。
“夫人,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来人正是罗师傅。
萧惋没有像往常一样称呼罗师傅,视线往下,看见罗师傅手里拿着一坛酒,像是特意来喝酒的。
周流风也没料到萧惋今夜会来祠堂。
回到京城后,他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会一个人拿着酒,来祠堂和妻子?说说话。
昨日温顾又和他提起与萧惋相认的事,他并非不想和萧惋相认,只是怕萧惋知道他的身份后,怪他这么多年,明明还活着,却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再者,他也不敢奢求萧惋能认他,周流风在这个世界上,只是个死人,他这辈子?都?不能再以周流风这个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了,难道要?让长安郡主?、摄政王妃,认一个做饭的当爹吗?
“您也没睡。”萧惋回过头,忽然有些无措。
“人老了,觉少,睡不着就出来走走。”说完,周流风自知说得不对?,大晚上的,拿着酒坛子?走到祠堂来了,着实?奇怪。
“那个,既然夫人在这儿,那我就先走了。”周流风挠了挠头,说完便要?转身。
“别,您要?是想喝酒,我陪您喝。”萧惋忽而叫住了欲离开的周流风。
就这样,两人就坐在萧惋母亲牌位面前,打开了酒坛。
萧惋抱着酒坛,先喝了一口,坛口太大,有酒水蹭到了萧惋脸上,萧惋随意用衣袖一擦,动?作豪爽得不像是个郡主?。
周流风看萧惋这样子?有些不对?劲,难道是和温顾吵架了心情不好?
“夫人,这酒后劲儿大得很,您慢点喝。”周流风把酒坛从萧惋手里拿过来。
萧惋深呼吸口气,喝得有些急,嗓间被酒辣得难受。
周流风还不知道温顾已经把什么都?说了,自然也想不到萧惋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想喝酒。
“夫人,是不是和将军拌嘴了?将军近来事多,朝中大小事都?得他拿主?意,所以,他可?能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你给他个机会,让他反省反省,不要?一个人跑到祠堂跪着,天这么冷呢,这里又没烧炭,冻坏了可?怎么好。”周流风边猜原因边劝。
听着周流风的话,萧惋刚擦干的眼角又湿了。
一看萧惋哭了,周流风越发笃定,一定是温顾欺负她了。
这个温顾,当上摄政王,就敢欺负她女儿了,明天他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不可?!
“爹。”萧惋借着酒意,用几近气音的声音叫了一声。
周流风还在心里痛骂温顾,险些以为自己听岔了。
“你,叫我什么?”
“爹。”萧惋这次的声音大了点。
“咣当”一声,周流风手里的酒坛掉到地上,祠堂里瞬间溢满酒气。
“你都?知道了?”周流风说不上此?刻的心情,多年以后想起这一夜,只觉得自己在孩子?面前丢了脸。
他活了这么多年,战场上受伤没掉过眼泪,回京得知妻子?离世也没掉过眼泪,此?刻听见萧惋叫自己一声爹,却倏地红了眼眶。
“诶,诶,那个,酒洒了,得赶紧收拾干净,你娘可?不喜欢喝酒。”周流风把酒坛扶起来,动?作有些慌乱,四下看了看,搓了搓手,拿起拐杖说,“我去打些水来擦地。”说完,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父女相认的场面,小心翼翼里面还有两分滑稽。
周流风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桶水,萧惋拿了一块搭在水桶上的抹布,被周流风制止,“你去边儿上坐着,别靠门?坐,风大。”
萧惋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点点头,坐到母亲牌位面前的蒲团上。
好在撒到地上的酒不多,周流风没多久就擦完了。
萧惋把手里一直拿着的手札递到周流风面前,“爹,这是娘留下来的东西,还是留给你吧。”
手札上面记的都?是父母两个人的回忆,萧惋从前到后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如今她认回了父亲,理应把这个交给他。
周流风死里逃生?回京的时候,萧惋母亲已经去世一年多了,他没有一样与妻子?有关的东西。
手札接到手中,沉甸甸的,周流风不敢打开看。
“爹,女儿之前没认出您,是女儿不孝,既然现在女儿已经和您相认,断不会再让您做府上的下人,只是先皇已死,当年的事恐怕无法大白于天下。”萧惋低头说。
“无妨,爹挺喜欢做罗师傅的,况且每日要?做的事情也不多,只需要?下厨做饭便可?,你的口味和你娘一模一样,你还未出生?的时候,爹一有空便下厨给你娘做吃的。”周流风笑着说。
萧惋哪里能继续让他整日下厨做饭,第二日,就让人收拾了一间院子?出来,单独给周流风和箩萤住。
对?外宣称,罗师傅救过她的命,最?近腿疾加重,她于心不忍,要?好好让罗师傅养病。
温顾得知萧惋夜里和周流风酒后相认,顿觉自己的故事讲得很合时宜,如今,一家人才是真正的团聚了。
*
十六岁的萧惋,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婚事被皇上当做温顾剿匪有功的奖赏,自此?,她不仅有了挚爱,有了自己的孩子?,更?认回了自己的父亲。
“其实?,老天对?我还是不错的,对?不对??”萧惋靠在温顾的肩头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