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唇角微微往上勾了一点点，楚斐的身体轻颤着，他控制住越来越冰的身体，一层又一层的异能将他整个人包裹的都快看不出人形了。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星光灿烂的双眼就像是不容他有一丝一毫逃避的照明灯，明晃晃的射到他的眼里，他那荒芜寂寥的心中，楚斐咬紧后槽牙，他抿着嘴唇幽深的像是一口古井的眼眸终于在不断涌入的生机下有了些许波动，但依然不大只不过是掀起了那么一点点的涟漪。

　　身体冷的像是整个人都被浸泡在了冰水之中，楚斐连脊梁都在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寒冷而蜷缩，脑海中叫嚣着要逃离，要逃离这种濒死的感觉，空气中的氧气似乎越来越少了，流通到肺部的空气正无情的化作一颗又一颗的冰晶，棱棱角角扎着那柔软的器官、炽热的血管，每一处皮肉都被冻得开裂，就连血都渐渐开始凝固。

　　楚斐却嫣然一笑，比太阳还要闪耀：“好。”

　　精心打磨的戒指被贺彦虔诚地一点一点推到无名指之上，修长泛着健康光泽的手指正覆盖在苍白的手背上，贺彦的眼眶微酸，他低下头，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凑近到楚斐的手边，向来被誉为上帝精心雕刻的嘴唇在那双白到吓人的手背上轻轻一吻。

　　“你是我这辈子，绝对不会欺骗的人。”

　　无论是什么，都绝不会隐瞒与欺骗。

　　楚斐沉默了许久，他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并且认真的看着那被亲的位置。那是一块露出青色血管的皮肤，一块并没有能被异能完全包裹的肌肤。

　　几乎是在一秒内楚斐就知道了，贺彦怕是早就看透了他的伪装了，眼眶忍不住湿润几秒，楚斐眨眨眼强忍回去自己的泪水，他努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手，认真地替人带好那一个说是能成为一辈子的爱侣的戒指。

　　当贺彦站起来靠近他的那一刻，楚斐还是忍不住了，他转移开自己的视线，声音轻得下一秒就能消失在空气中：“对不起。”

　　不仅仅是为了这一场婚礼自己的心不在焉道歉，更是为了不能回复贺彦的心意而道歉。

　　贺彦扭头看着楚斐，眼里的爱意几乎就要满着溢出来了，他灿烂的笑起来，手紧紧地牵着楚斐的手，哪怕现在碰到的是正常的体温，他也知道楚斐现在估计很不舒服，甚至很难受：“不要说对不起，一切都是我愿意的。”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办法替楚斐承担这一份痛苦，只能让人独自在那黑暗中徘徊，始终找不到出口。

　　“我……”楚斐刚想要说什么，前面的主持人就打断了他们之间小声的交流。

　　主持人的语调轻快，他看着面前的天作之合，好词好句像是不要钱一样往外冒：“线牵住过往的你们，月老为你们写下传说。种下美丽的情种，如今绽放出花朵。记得对你说，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那么，请问新人您是否愿意不论贫穷或富有，疾病或健康，将爱护他直到永远？”

　　“我愿意。”贺彦一丝犹豫都没有，他的眼里带着的是楚斐可望不可即的星光。

　　而楚斐却沉默了一会儿，他注意到周围的人已经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赶紧回过神，正要说出我愿意三个字，世界忽然一黑。

　　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听见杂乱的脚步声，以及贺彦那带着哭腔的声音，楚斐费力的想要睁开眼，想要摸摸贺彦的手，告诉他不要怕，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再动一分一毫。

　　白色的礼服这一刻更像是葬礼。

　　第97章 生椰拿铁（无欲无求）

　　刺眼的红灯坚挺地在墙上闪烁，毫无生机的楚斐被推到手术室里已经三个小时了。欢聚一堂的客人们也各回各家，给楚斐的亲朋好友留下缓冲的时间以及独自思考的地方，毕竟……婚礼变成葬礼这种事情，无论放在谁身上都没有办法心平气和的接受的，不是吗？

　　阎王坐在冰冷的板凳上，他稍稍抬起眼帘，楚天和楚母脸上的悲哀已经控制不住了，而痛失爱人的贺彦则显得很冷静，甚至能从他的眼里看出几分早有预料的感觉。

　　眉心微蹙，他碰碰鹤远的手，欲言又止。

　　鹤远只是分了点余光给他，接着又全神贯注的注视着紧闭的大门，虽然知道可能性很小，但他还是忍不住要抱有希望的。说不定，楚斐忽然又想活着了呢，求生意志够强总会引发奇迹的，而楚斐生来不就是一个奇迹吗？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厉钦的眼底有些许难过，但大体上还是冷静的，他看着贺彦似笑非笑地询问，“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冷静得多。”

　　毕竟这是一个为了和楚斐在一起，能想着毁灭世界的鬼才，现在居然这么冷静，实在不正常。

　　除非早就知道了。

　　贺彦冷眼看着哭哭啼啼的苏钰，他深吸一口气，常人看不见的异能正在一层一层的增强着，他垂下眼平淡地回答厉钦的问题：“从他答应我开始。”

　　他一直都知道和楚斐结婚可以说是痴心妄想，可当痴心妄想成为现实的那一刻，他不是欣喜若狂，而是明白了一切。

　　明白了这是楚斐留给他的最后的温柔，所以哪怕撑着不舒服的身体，楚斐也要陪他走完婚礼这一程。

　　有多少次他都想开口说不结婚了，说只想要楚斐好好活着，其他他什么都可以不要的，钱、权利甚至是名分，他都可以不要。

　　可每一次想要说的时候，楚斐总会静静地看着自己，幽深的瞳孔里是满满的平静与淡然，他明明在看着自己，却像是什么都没有看见。

　　就像是原野上的风，注定是抓不住的。

　　“那你……”厉钦根本无法理解这两人的想法，他瞪着双眼通红的楚韫，就是这个脑残搞出来的一切！要是没有他，什么都不会发生！

　　楚韫忽然被瞪也没有瞪回去，他只是沉默地捂住脸，他从手指缝里偷偷看楚天的脸色，不由得想到在婚礼前楚斐找到自己的时候，所谈的一切。

　　楚斐，是有心的，只不过这颗心比不上他的神性而已。

　　眼眶湿润，楚韫深呼吸几秒压下自己的泪意，笑颜如花：“楚叔叔，你们先回去休息吧，这边要是有什么动静，我会马上通知你们的。”

　　埋头哭泣的楚母马上抬起头，眼神凶狠得恨不得把楚韫给剥皮拆骨，她的双手紧握成拳头，指甲因为太过用力而裂成两半：“一切都是因为你，你凭什么在这里装好人？！”

　　他们只是不爱管外界的事情，不是真的与世隔绝。

　　哽咽了一秒，楚韫看着控制不住仪态的楚母，放低了自己的态度：“对不起，但如果楚斐在这，他也会希望你们好好休息的。”

　　“你！”楚母怒火冲天，她刚想要骂人，一直没说话的鹤远突然开口了，比枯井还要恐怖的眼睛正盯着楚韫，唇角的笑意带着嘲讽。

　　“姨，你先回去吧。这边交给我就好了。”

　　可以不听楚韫甚至骂楚韫，可对于鹤远楚母向来都是喜爱的，只见她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同意了自己和楚天先离开，将空间留给这堆年轻人。

　　比白杨树还挺直的腰杆摇摇欲坠，鹤远看着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多岁的两人，眼底哀伤，但下一秒抬起头就又是那副冷淡的模样，似乎没有任何事情能将他击倒。

　　“楚斐回来的几率，你我都清楚。”清清冷冷的声音萦绕在空旷的走廊里，鹤远把玩着楚斐还给自己的项链，嘲讽地瞥了楚韫一眼，“现在的问题在于，你们想要做什么，你们知道什么，你们知道多少。”

　　他们这群人都是天骄之子，要不是因为楚斐怕是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坐到一起好好谈论同一件事情。鹤远的心里全是难过，他看向仿佛已经失去灵魂只剩下一个躯壳的贺彦：“你先？”

　　楚斐突然的离世，对贺彦的打击绝对是最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