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毕竟不管怎么说都是阎王，他掌握的是万物的生死，是他们一直以来追求的命数。

　　荣华富贵、福祸旦夕，不过只是册子上短短的一行字，甚至不过是一个轻描淡写的词语。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能抓住自己的命，以为人类走到了这个地步改变自己的命运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可从来都不是这样。除了那几个真真正正被偏爱之人，绝大部分人不过是沦为平庸，再在这喧嚣热闹的尘世中孤独离去。

　　楚斐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很诧异这个答案，又似乎早已猜到了。

　　可不管他是不是预知未来了，阎王都必须要把话说清楚：“这辈子，包括上辈子的人，都成了饲料。”

　　饲养这群残暴生物的饲料。

　　“……好。”楚斐薄唇微动，眼底的光晦暗不明。

　　早在这种战斗力强又有很强的隐蔽性的植物出来的时候，他就有不好的预感了，现在不过是确定自己心中的答案，倒也没有多大的意外……楚斐莫名其妙地垂下眼，心尖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难受，并不是为了这一群已经去世的人们，而是为了别的……

　　“你没事吧？”阎王看着垂头丧气的楚斐，有些慌乱的询问，他看着外面繁殖的越来越多的花朵，抿抿嘴，“楚斐，时间不多了。”

　　如果楚斐不愿意去除掉这些东西，迟早有一天，这个世界会被植物占领的，而人类的历史或许就此覆灭。

　　幽深泛着光的瞳孔注视着尖锐的牙齿，楚斐愈发苍白的脸色和他嘴角越来越高的弧度变成了一幅奇特而又具有美感的画面，指尖上的血珠被一点一点抹在嘴唇上，鲜艳的红色、腥甜的味道被舌尖卷走，只留下一层薄薄的、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你再给我半天，我就给你答案。”

　　楚斐认真的看着瑟瑟发抖的阎王，忽然笑出来，干净纯粹的眼睛倒映不出任何东西，犹如神明无视了这肮脏杂乱的世间，更如一个无情无欲之人对于这个繁华而寂寞的世界不屑轻视。

　　被这样的眼睛看着活了上千年的阎王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深吸一口气稳住自己想要将一切托盘而出的心，避开他的眼睛：“好。”

　　等到楚斐走出去，鹤远一秒就发现了不对劲。鹤远皱眉看着似乎被什么东西激得丧失了七情六欲的楚斐，神情凝重：“楚斐？”

　　蓦然回神，楚斐眨眨眼脸上勾起个笑容：“嗯，怎么了？”

　　明明他是笑着的，可看不出丝毫的笑意，鹤远的心抽搐一下，他站得笔直不容抗拒的压住楚斐的肩膀：“阎王和你说什么了？”

　　并不打算让他知道，也不打算让他涉险。楚斐笑着回答：“没有啊，就问了问我和贺彦的事。”

　　小骗子。

　　鹤远的眼神晦暗，他伸手把人拽到自己身边，一字一句：“我是你表哥。”

　　本该是你最信任的人！

　　“唔……我一直都知道啊。”楚斐灿烂的笑容比花还好看，他轻轻地推了推鹤远的肩膀，彻底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真没事，我饿了我想去吃小龙虾。”

　　这个季节绝对不是一个吃小龙虾的好季节，但楚斐都发话了，鹤远也就带着人去，路上开车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频频回头看沉思的楚斐，冷淡的声音里暗藏着担忧：“阎王是不是让你去做什么事了？”

　　“没有啊。”还是之前的那个回答，楚斐浅笑。

　　直到把人送回去鹤远都没能从楚斐这里套出一句实话，回到家楚斐一眼就看见揣揣不安的贺彦，他微微挑起眉：“怎么了吗？”

　　“小斐。”

　　许久不听的称呼让楚斐愣在原地，脑子里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平静而温柔地注视着贺彦：“嗯？”

　　“我妈想要今晚就见你，可以吗？”

　　这个速度其实有点快，毕竟贺彦还没有做出决定之前，楚斐不应该这么轻易答应的。余光瞥过紧张的人，楚斐思索两秒笑着道：“好。”

　　反正他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早点解决早点安心。

　　“对了，我接下来估计会很忙，你要多注意点自己的安全，出门不要被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缠上了。”

　　楚斐说的很随意，仿佛只是随口一提。贺彦敏感地皱起眉头，他看着毫无形象摊在沙发上的人，不由得笑自己太多心了点。

　　“嗯，那你也要小心被奇怪的人缠上啊。”贺彦笑着亲亲楚斐的眼角，眼底暗潮涌动。

　　第76章 红糖小麻花（交易）

　　贺彦的母亲和楚斐想象的八九不离十。他挺直腰板，对上贺女士浅笑的眼睛，楚斐的心底一惊，总觉得有着那么几分说不出来的熟悉。

　　“上次见你，你才几岁呢。”

　　贺女士温柔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个孩子，心里多了几分计量：“小斐和小彦也只差了几岁吧？”

　　“两岁。”自打进来就非常严肃的贺彦首次开口。

　　“那你要好好照顾小斐啊，你看看小斐这么瘦。”贺女士絮絮叨叨地嘱咐各种注意事项，念念叨叨的样子像极了念经的唐僧，贺彦痛苦抱头并且使用上厕所大法，成功离开了屋子。

　　余光彻底看不见贺彦的影子了，楚斐紧绷的姿势也略微放松一点，狭长的眼里流转着春色，可仔细看去只能望见一片寂寞，他轻轻地笑了一下：“贺夫人。”

　　不喊伯母、也不喊带有亲近意味的昵称，而是极为公事公办。

　　对面的贺女士面上的笑容微僵，她垂下眼眸避开楚斐轻描淡写地眼神，过了几秒道：“楚少，在谈正事之前，我能先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轻飘飘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楚斐面带笑容，“请。”

　　其实她会问什么，他自然心中有数，不过还是很好奇为什么。

　　既然都打算利用他和贺彦的这份感情来保护楚韫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我想问问，楚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家儿子。”

　　“贺彦这些年混混沌沌的，做事也不得章法，不过他在遇到楚少之后倒是灵光了不少。”贺女士直直的盯着笑嘻嘻的楚斐，心脏一度下沉，“若是真爱，我自然不会阻拦。”

　　被她盯着的楚斐叹气，他端起桌上的茶杯，指尖轻轻摩挲着上好的青花瓷过了半晌才与贺女士对视，语气也是平平淡淡：“贺夫人，那我倒是想知道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