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堆,都是早上出发时就再三嘱咐过的了,大家自然也没了耐心听他再从头说上一遍,胡乱应了几声,间或夹杂着对姜笛的问候,没几分钟,人就散得七七八八了。
挤作一团的人让开了,沈伊的身影也清晰了起来。她还站在原处,不住往四周扫上几眼,很是纠结自己要往哪走。
姜笛把纸巾塞回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朝沈伊那里走去,“妆都花了。”她把镜子往沈伊面前一晃,顺势让沈伊拿去,抱臂在一旁问道,“想好往哪走了吗?”
“没呢。”沈伊又涂了遍口红,拍拍脸让自己笑起来,终于多了几分神采。
“那往山下走吧,我记得下面有个小凉亭,可以在那歇歇,顺便吃点东西。”姜笛的建议不无道理,她们一行人折腾了一上午,除了水和个别人自带的小零食,什么都没吃。不说还好,一说,肚子立马就应景地瘪了下去。
“这里应该有饭店吧?”沈伊努力回想她们上山的时候,试图从记忆里挖出饭馆的踪影。
她还在思考的功夫,姜笛已经推着她往台阶那里走了:“先下去看看,找不到的话我们就坐缆车下山,也是一样的。”
事实证明,还是姜笛的记忆可靠。
往下走了十几分钟,姜笛说的小凉亭一下就映入两人的眼帘。说是小凉亭倒一点也没错,两米见方的小亭子委屈地挤在石阶旁,像是横空辟出的地。幸而因为是淡季,凉亭里只有三三两两的旅客在歇脚。
沈伊啪叽一下瘫倒在条凳上,身子压在胳膊上,半死不活的对姜笛说:“终于到了,不要叫我起来,我可以在这坐一辈子。”
“你体力不行啊,要加强锻炼。”姜笛神似魔鬼,跨步坐到沈伊旁边,从包里不知哪个角落又拿出一块巧克力,“先吃点垫垫,在这看看风景,休息好了再坐缆车下去吧。”
“嗯。”沈伊接过巧克力,给姜笛掰了一截递过去,转头就着对面的山体当野餐了。
“我想我妈了。”良久,沈伊低低吐出一句。
第75章 姐姐不可以(8)
沈伊真得想妈妈了。
她从小到现在都是妈妈一人带大的, 就连大学也选在了本市,可以说从没有超过一个月不回家的时候。虽然每次在家待了两天,就会被从头到脚数落一遍, 和妈妈闹得满肚子火,但到了离家的时候, 还是会掰着指头数下次回家的日子。
现在已经离家半个多月了, 时间不是很长, 但让沈伊揪心的是,回家的日子却怎么也数不到头。每晚睡前, 沈伊都会想着, 明天一切难题就会迎刃而解了吧,自己可以回去换份工作, 找个新的恋人,一起过着平淡却又幸福的生活。不用再为一个人的目光思前想后,也不必再因着一个人无意的举动辗转反侧。
回家后,她再也不会赖被窝里让妈妈拿着擀面杖催了……
想着想着,沈伊悲从心来,眼睛也忽地红了一圈。意识到姜笛还在旁边看着呢, 她赶紧低头使劲眨了眨眼睛,意图把眼周那圈红晕给挤出去。
“这么好的天,应该带妈妈一起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啊, 她一个人在家多无聊哈哈哈……”沈伊给自己找补了几句。
姜笛看着不远处的峭壁, 没说话。只是浓稠的眼睫悄然耷拉了下来, 似乎也被染上了一抹忧愁。
沈伊也讪讪住了嘴, 把巧克力当做502往嘴里塞。
到了山脚下,还只有零星几位同事在等着,看来大部队人马还在山上没下来呢。
沈伊把手挡在额前, 遮住直晃晃笼上眼睛的太阳光,徒劳地踮脚往山道上望了又望,还是没有熟悉的影子。
人没到齐,大巴车也不会发动。她只好认了命,往挤得满满当当的树荫下躲了躲,拼命把自己挤进那一抹阴凉之中。
一直抱着手站到一旁的姜笛终于走了过来,拉着沈伊往自己开来的那辆别克走去:“我们先回吧。”
“这样不好吧,她们还等着呢。”沈伊口是心非地推拒一番,腿脚倒是很诚实地跟着往前迈。
“给你开个后门,”姜笛扭头笑了笑,只是笑意并未到达眼底,“你就能早点回家了。”
车开进了停车场,姜笛把火熄了,手指在钥匙圈上一圈一圈地绕着。沈伊解开了安全带,却抓在手里不放。车里莫名有股黏稠的,说不出口的气氛,像胶水把沈伊牢牢黏在了座椅上。
“你,还不上去啊?”沈伊打破了寂静。
“我想点事情。”钥匙在空中晃了一圈,划出一个完美的圆,随即被一只手紧紧抓住,“你先回去,累了一天了,洗个澡好好休息吧。”
“哦……”沈伊总觉得这一路上姜笛都很不对劲,可这个世界的姜笛本来就是这么阴晴不定的,真要让沈伊说是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
看到姜笛难得阴郁的一面,沈伊很是犹豫了一会儿。只是她现在没了014号,无异于盲人摸象,对这里的情况一概不知,自然也不知道姜笛是为了什么。
算了算了,沈伊也只是犹疑了两秒钟,果断拉开车门走了出去。不要再多管闲事了,她对自己警告道。
回到家,又是空无一人。
沈伊的妈妈很爱热闹,平时闲在家里又无事可做,所以经常和几个阔太太出去玩,三五天不回家也是常有的。
门一响动,田姨就迎了上来,把拖鞋轻柔地放到沈伊脚下,关切地问:“累了吧?要先洗澡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啊?”
沈伊换好拖鞋,趿拉着往客厅走,一边懒懒地回应道:“阿姨,您别忙了,我先趴一会儿。”说着,目标明确地朝沙发上一扑,随手拽了个抱枕垫在头下,倒下不动了。
幸好这沙发够大,把沈伊整个身体都包裹着,软乎乎的,似乎有种把人往下吸的魔力。
累了一天的沈伊哪抵得了这种诱惑,说好的只是趴一会儿,结果没几分钟,四肢就彻底放松下来,昏昏地睡了过去。
期间,她还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被轻柔地托举起来,坐上了一闪一闪的摩天轮,风从脸颊边吹过,吹来一阵带着香气的晚风。
沈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手往头顶举去,不想却“啪嗒”一下打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尖锐的疼痛一气儿钻进她的脑海。
这痛觉像是一道闪电直劈进沈伊的身体,她猛然坐起来,昏暗中手上浅浅的一片红痕也快要完全消失。
这是一间卧室,厚厚的窗帘严丝合缝的拉着,紧闭的房门把一切嘈杂都隔绝在外,只有不知道什么发出的“滴答滴答”的声响。
沈伊感觉自己成了在海中漂泊的孤独求生者,世界之大,可只能看到自己一人,目之所及,只有一片虚无。
“滴答……滴答……”
是什么在叫?
沈伊顺着响声看去,借着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睛终于看清,那是一只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