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渔趴在方向盘上已经整整哭了半个小时,先是小声地哭,之后也顾不得狗屁淑女仪态了,声嘶力竭地嚎啕大哭,妆都哭花了,精心描画的眼妆糊成黑色一团,就连眼泪都是黑色的。
后视镜里的女鬼把她自己吓了一跳。
她终于明白,没有女人可以在失恋后做到从容美丽,不仅不能,甚至会狼狈丑陋,面目可憎。
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心里又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心酸,受挫感将她打败,她再次趴倒在方向盘上,在这封闭的车厢里,尽情释放脆弱。
“咚咚咚~”
有人在叩击车窗,她不理会,想着在外面的人见不理睬总会离去,没想到那人颇有耐性,耳边有规律的叩击声就没有断过,搅得车里面的她顿时无名火起。
她只想一个人安静舔舐伤口而已,为什么这么简单的要求都做不到?
她气势汹汹抬起脸,模样狰狞地透过车窗看向来人,妄图把他吓走,谁知道最后被活生生吓出心脏病的是她自己。
她是谁?她在哪里?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出现在她视线里?
见鬼了,在这里,这个时间见到他,比周一鸣背叛她还要让她难以接受。
她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老天爷竟然挑她最没法见人的时候,让她见到最不想见的人。
简直是噩梦。
“夏渔,开门。”江枫在外面不断催促。
于是夏渔又不放心地按下锁门键,哪怕车门原本就是锁着的。
不仅如此,她快速转动车钥匙,汽车发动机开始轰轰地运作,她的脚踩上油门,丰田车眼看就要逃离现场,江枫一看不对劲,长腿一迈,在车子就要开始疾驰的刹那,不要命地冲到了车头处。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急促刺耳的刹车声,夏渔被眼前的一幕吓到魂飞魄散,因为拦在车头的男人身子一矮,然后不见了。
他人呢?
不会被她撞死了吧?
一想到这个可能,她马上手软脚软,跌跌撞撞地从车里爬出来,软脚虾似的往车头扑过去,见刚才还能走能跳的男人直挺挺躺在地上,死了一般。
夏渔瞬间花容失色。
“江枫?江枫?”
她颤抖的手去探他鼻息,还好,有进气也有出气,没死。
见他双眼紧闭,神态跟死人一样安详,她的心又开始七上八下,拼命回忆,刚才除了刹车声,好像没有听到其他猛烈的碰撞声,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她根本什么都没反应过来,他就诡异地倒下了。
有点蹊跷,夏渔不由冷静。
没流血,没伤口,一点痛得要死过去的痕迹都没有。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碰瓷?
好家伙,直接给她表演“一秒变尸体”。
夏渔越想越笃定了,毕竟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别人或许不屑于干,他这种贱人是万万有可能做得出的。
她就蹲着,静静地欣赏他的死尸级表演。
说起来已经很久不见这个男人,大学毕业两人彻底绝交后他就出国了,毕竟都有共同的同学圈,听人说两年前他回来了,夏渔也没放在心上,有他的聚会她基本不出现,两人照旧也是平行线,她以为,跟这个人的缘分就这样了,两个人就这样老死不相往来。
也许等她老了,什么都看淡了,再相遇时,能够做到云淡风轻地对他微笑。
不过老话说得好,冤家路窄,两人偶遇的时间比她预计的要早得多。
那是一年半之前。
她和周一鸣去美术馆逛展顺便约会,恰好和他狭路相逢,当时他正陪着一个气质极好的中年妇人,还是这个妇人先认出她的,热情地喊她“夏渔”,她这才认出来,是江枫他妈,读书那会偶尔去他家,他妈每回都很热情地留她吃饭。
她和江枫关系差到连陌生人都不如,他妈应该也感觉出来了,简单寒暄几句以后,他们就分开了。
分开后,她下意识回头,刚好遇到他也回头,四目相对,简直是兵荒马乱,两个人都跟马上要染上病毒似的,逃命似的转头。
虽然只见过一面,周一鸣却对江枫颇有敌意,听说这次同学会他会参加,疑神疑鬼不许她去,两人大吵一架。
四周静谧,偶有汽车驶过,安静半分钟后,“尸体”终于动了,他先是试探地左眼睁开一条缝,见夏渔正促狭地盯着他,仿佛在盯着一只装死的蟑螂。
“死了吗?”夏渔开嘲,又惋惜地摇摇头,“好可惜,竟然没死。”
她想站起来,手却冷不丁被拽住。
她恼怒地看向咸猪手的主人:“你干嘛?放手!”
还赖在地上的男人当然不肯放,他五官皱成一团,捂着胸口看似痛苦地咳了两声,开始拙劣的表演:“别走,咳咳,我好像快死了,被你撞死的……”
夏渔吸了吸鼻子,于是又蹲回去:“行,那我好事做到底,再送你一程。”
听她冷言冷语,江枫于是咳得更大声,简直称得上撕心裂肺,抓着她的手往他胸口处按:“心好疼,快给我揉揉……”
“心绞痛啊?”夏渔很犀利,“可是你有心这东西吗?”
这贱人临死还想占她便宜,她真是受够了,挣脱开他的手,面沉如水。
她一定是脑子有坑,才会浪费舔伤口的时间,跟他在这里玩这种幼稚把戏。
“渔!”江枫又期期艾艾叫住她,演技好得夏渔都想给他鼓掌了,“再最后听我说一句,就一句。”
明明知道他是装的,可他表情里七分真三分假,虚虚实实让人摸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