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碰上了也不过能坐在一起吃顿饭而已,吃完出这个门,他们还是两条平行线。
没劲透了。
夏渔其实连这顿饭都不耐烦吃,想任性,想一走了之。
两人都成了没有感情的点菜机器,点完了她还是面无表情:“多少钱,我转给你。”
江枫第181次旧话重提:“你先加我微信。”
“不用那么麻烦,我打你支付宝。”她又一次冷酷拒绝他的好友邀请。
江枫受不了她的冷心冷面,以及凡事都要跟他撇个干净的态度:“那别转了,本来就是请你吃饭,你对我的偏见伤我太深,我现在就一个要求,我要做‘请夏渔吃饭的男人’,你肯不肯?”
夏渔也不是那么矫情的女人,痛快地应了:“行吧,你就做个‘请夏渔吃过一次饭的男人’就行了,吃完这顿以后别约我了,我不想吃沙县。”
听她那么决绝的语气,江枫虽然心里不那么舒坦,但还是从最后一句话中嗅到了转圜余地:“谁特么要去沙县,我一朋友开餐厅找我入股呢,我得尝尝再决定,不如……”
“我都说了。”夏渔声音猛地上扬,“你别约我了。”
江枫不做声了,沉默地凝着她,随后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瞬间精英范少了一些,熟悉的痞子味又回来了。
隔壁桌来了一对小夫妻,热火朝天地商量点什么套餐,和他们相比,夏渔和江枫俨然是一对正在谈分手的男女,气氛冰冻,水火不容。
“还记得吗?你出国前咱们吵过一次,那次以后,朋友也做不成了。”夏渔眉眼跟她的语气一样冷淡,甚至透着点肉眼可查的冷漠,“那会儿气头上,没心情跟你坐一起吃散伙饭,现在我可以做到坐你面前不把饭扣你头顶了,所以那顿散伙饭,我们今天可以补起来。”
江枫的表情变得很难看,蕴含怒意的目光中夹杂着很多复杂的情绪:“去他妈的散伙费,老子是来求复合的,行了行了,爸爸知道你缺钱心情不好,缺多少?明天我就给你打过去。”
“但是夏渔我丑话说在前头,我不在国内的这几年,你都交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我特别看不惯你那个狗屁师兄,就差没把“老子要拉投资做估值套现”写在脸上了,他根本不像是能好好沉下心做教育的。”
他用词乱来,夏渔忍着没去纠正他那句“复合”。杨巍评价他眼光毒,她不得不承认,他何止眼光毒,简直是一针见血,只见了一面就窥出了杨巍的野心,可笑她和杨巍共同创业三年,他的“不安心做教育”,她跟他相处了两年,才慢慢体会出来。
合伙人之间理念不合,产生矛盾是迟早的事,夏渔这两年身心俱疲,很大的痛苦来源于不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想来真可笑,她辞了教师铁饭碗,除了想要赚钱实现财务自由,另一个原因是想要自由地做想做的事,但是理想和现实差了十万八千里,创业后她也没有自由到哪里去,杨巍性格强势,甚至某种程度上,歧视女性,且说得出做得出,不给她面子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暗地里踩她捧自己她也不是没有耳闻,人越无奈的时候越是消极怠工,再加上其他的糟心事,她索性给自己放了一个长假,没想到舒服没几天,又被紧急叫回来擦屁-股。
这次她沉默的时间有点久,垂着眼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肉眼可见的精神萎顿,江枫打量她,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她有心事,发脾气很可能不全是看他不爽,也有可能是因为其他的破事。
想到这里,他心中窃喜,觉得这破碎的同学关系,搞不好还能再修补修补。
每天辛辛苦苦为钱奔波,赚来的钱终于要用在刀刃上了,想想他还有点小激动。
夏渔不知道对面的斯文败类满脑子用钱砸她的念头,她想了半天,也没琢磨出他是怎么瞧出杨巍本性的,这可真够打击人的,都是同龄人,就因为成长平台的不同,两人的洞察力竟然已经拉开了不小的差距。
“我说……”她终于抬起眼皮,“你是怎么看出来他只想要做估值套现的?”
“他跟我说了一句话。”
“哪句?”
夏渔更疑惑了,当时她也在场,她怎么没听出来?
“他给我下了一个饵,当我傻子会上钩。”江枫得意的揭晓答案,“他说他知道投资人想要什么。”
“投资人想要什么?”他继续答疑解惑,“这么说吧,有的投资人,就是秃鹫,掠夺性很强的食肉动物,你们这些初创企业就是他们想要的血和肉,你那位杨师兄在我这里不可能成功,但若有一天他能拉到投资,别怀疑,他一定是遇到秃鹫型投资人了,要是签了一堆对赌协议,那就更正常不过了,赌徒和庄家说穿了都是赌鬼,都想要通过扩张增加流量,最终达到拉高估值的目的,再编个好故事,找到下个接盘侠。”
“完美!”他抬手打了个响指,手指摩擦,发出清脆的响声。
服务员开始陆续上菜,打断了他们的交谈,新鲜的海鲜蔬菜摆上桌,可是夏渔却全无胃口。
她清秀好看的眉微微蹙着,还在消化他那些话。
一旦签下对赌协议,那被投资的一方,只能疲于奔命于一个个现有资源无法达到的目标,做很多违背初心的决定。
到了那时,情况只会更被动更糟糕。
她试图往好的方面想,宽慰自己:“我也是合伙人,至上他不可能一个人说了算。”
说完,她在心里笑自己自欺欺人。
至上现在的局面,可不就是杨巍一个人说了算?
除了教研团队建设这一块她有话语权,其他任何大方向的决定,就算她拍板,员工也不敢放手干,要杨巍首肯,任务才能落实下去,杨巍这些年捏着权利不放,还刻意把她边缘化,不是一朝一夕完成的,根本就是早有预谋。
他哪里把她这个合伙人真当回事?
江枫见多了人心险恶,才懒得给她灌鸡汤,他巴不得她看到周围所有男人的恶,这样她才会明白,全世界就她江枫是好男人,不但不会害他,还能时时刻刻保护她。
他不以为然:“在利益诱惑面前,经营风险、合伙人的意见、消费者的权益,那都不是事儿。”
“真的,鱼丸。”他又露出一脸资本家的情真意切,“赶紧跟你那个狗屁师兄拆伙,爸爸给你投钱。”
夏渔看向桌上的两只强壮肥硕的大螃蟹。
“有些人就跟这螃蟹一样,腿不仅长得多,还伸得特别长。”她突然一扬手,“服务员,麻烦给我一把剪刀!”
“你要干嘛?”江枫莫名紧张。
“没想干嘛。”夏渔抓起了其中一只螃蟹,伸出两个手指模拟剪刀的动作,眼睛威胁地眯了眯,“就想把它多事的脚,一只,一只剪掉。”
清纯美女发起狠竟然是那么可怕狰狞的表情。
江枫突然觉得身体某个部分有点疼。
*
这顿饭一波三折,最后还是吃成了散伙饭。
虽然这世界很烂,但好在美味的海鲜够治愈,江枫也够殷勤,一开始大家还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享受美食,只是吃到最后,节奏又走坏。
两人又吵得不可开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