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偶尔也会接到同学聚会的邀请,看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步入婚姻的殿堂,多少会有些唏嘘。
如果那人还在……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他无能为力。
只不过每每想起的时候,他连个探望的墓碑都没有,不免过于凄惨了……
于是他凭借印象给记忆中的人画了一幅像,用相框装着放在桌上,平时回到家,吃饭睡觉都把它放在身边。
没了鬼神的侵扰,他也相安无事了这么些年。
只是一个人孤孤零零的,难免寂寞。
公司一到毕业季,新来的实习生会给他买奶茶献殷勤,旁敲侧击咱们组长有没有女朋友。
这时候的林遇生就会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同事们一度猜测他是不是有个心爱之人掖着藏着不肯说。
他长大了样貌变成熟了,最近还蓄起了胡子,有模有样的,简直是个帅气的中年大叔,而且还是待人友善没架子的领导层中年大叔。
他今年才二十七岁,就把自己弄得老气横秋的。
谁知道现在的小姑娘们就好这一口,前仆后继地要往他眼皮子底下凑。
林遇生很是无奈。
这天公司开会,说是最近的网络兴起了一阵灵异风,起因是一名高三的学生在天台上看见有人跳楼,但楼下并没有出现尸体,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发现这件事,即便校长封了天台的门也没什么用,那门锁会在白天的某个时间段自行打开,真是邪门透顶,弄得学校里人心惶惶,之后便在网络发酵了。
老板觉得需要实地考察的部门走一趟,趁现在没有正规的媒体报道,他们去抢个头条,占据前位就等于占据了金钱,这在新闻行业是心照不宣的规则。
林遇生瞅着手底下的资料陷入了沉思,资料里是一张黑白调的天台照片,拍得不够清晰,但他总觉得很熟悉。
这风景……怎么有点像……
但他没有多想,开完会就准备收拾东西去吃饭。
结果老板突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道:“诶诶小林啊。”
“怎么了?”
老板眯缝着他那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一如江湖上的老狐狸,“你也知道最近实地考察部门的小张回去陪产了吧。”
林遇生内心表示他陪产跟我有毛线关系,点点头,“嗯,我知道。”
老板:“是这样的,小张在他们团队也是主心骨,没了小张我怕他们几个新人弄不好,其他人我问过了,他们都有别的事,你最近那个项目结了吧?这样,虽然你部门不一样,但总归是有经验,你带着这群孩子去一回吧。”
林遇生吊着一双死鱼眼,随便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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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老板的担心不是没道理,出发前这群新人连怎么弄相机都不会。
林遇生靠在墙边点了根烟,叭了一口呼出烟圈,“我来吧。”
组员里有个十九岁的小姑娘,是父母塞进来实习的关系户,她可能认为林遇生沉熟稳重,和学校里那些男同学完全不一样,对他投射出崇拜的眼光。
林遇生一阵如芒刺背,感觉她再这么盯下去,自己的背就要成筛子了。
既然器材的事指望不上这些人,林遇生只能给他们安排别的事,他一面整理相机,一面叼着烟,“你们买机票了吗,我们得乘最早的一班。”
组员们面面相觑,“组长,您还不知道我们要去哪吗?”
林遇生撵熄了烟,“我是临时安进来的,不知道很正常。”
“那个……我们要去组长的老家……”
林遇生一听,纳闷了,“我老家?”
“那个灵异事件的发生地点就在组长以前就读的高中。”
林遇生闻言只觉得脑子嗡一声炸成了一朵蘑菇,瞬间怔住了,“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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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买了连夜的高铁来到了林遇生的老家,又辗转多次巴士,弯弯绕绕了大半天,终于在第二天的中午赶到了学校。
学校还是老样子,林遇生一时百感交集,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惆怅,想想他已经九年没回来过了,这里的学生换了一茬又一茬,老旧的房屋也翻了新,崭新的砖瓦油漆,比以前漂亮多了。
那些年的我们终究成了风吹的落叶一去不返,是近在咫尺,又远在天际。
一切都回不来了。
林遇生犯起了烟瘾,拿起烟盒一看,里面已经空了。
他咂了咂舌,招呼组员过马路。
学校里十分安静,大概是午休的时间,他上前给门卫打了声招呼,就带着人进了大门。
可他进去的一刻,突然不合时宜地听见了一个“咯咯”的踩地声,如同是木头与地面碰撞,给人一种悠扬深远的怅然,随即一道注视的目光传来,他顿时回头一望,望到阳光底下站了一位打着油纸伞的女人。
“第五大判官,是你种下的因。”幽幽的音色忽远忽近地落入耳畔,女人背对着他渐行渐远,长袖衣摆随风起舞,“二十年之约,我来取了。”
林遇生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他的眼睛睁到极致,似是不敢相信,又似是很想相信。
表情透着一股近乎疯狂的兴奋。
他想起来了,小时候的自己和白无常做过一次条件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