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你还没死。你可以叫我张大夫。”
“嗯。”
“心口一个洞,堵也堵不住,又中毒了,真惨。”
“哦?”
这半死不活的光景让张铮有些为难,他直截了当道:“有什么话说吗?”
苏卿白只觉得有把刀在心口锉磨,一刀一刀的凌迟之痛让他说不出一句话来,面上神情却依旧清清冷冷。
张铮看着他,眼里起了一丝深意。
苏卿白咳了一声,强撑意识,道:“我还能活多久?”迟早都要死,也管不了自己身在何处,眼前的人又是谁,既然自称是位大夫,总归是带点人品的。
张铮随口道:“半年。”
“要是有解药呢?”
“延迟一年。”
“哦,那早就是要死的,也不能全怪哥哥给我下毒又捅我一刀。”苏卿白声音极低地说了一句,他肯定张铮是听不到的。
“你既救了我,肯定也救了另一个人,我的事就不必对那人说了。”
苏卿白勉强提气说了这么长一句,然而还未等张铮应答,齐晏已经进来了,他披着外袍,脸色黑如墨水,直直地瞪着眼前的俩人看。
苏卿白心底叹气:又不是捉奸在床,何必摆出这样一副吃人的神情。
“张神医若是看完了先出去吧,我有话跟床上的这位病人说。”
齐晏瞥了一眼张铮,语气不太客气。
张铮气得眼睛睁得圆圆的,神医做久了,从未遭遇过如此冷眼,眼前的天子是不知道平日里旁人找自己看病都得把自己供起来,提着鸡提着鸭从山脚开始排队,一直排到半山腰。他仗着自己是天子,完全不把神医放眼里,齐历到底生了个什么性格的人出来。
无奈不能动天子半根汗毛,张铮气的故意把门甩得震天响。
齐晏走至床前,见苏卿白面色惨白,半露上身,胸口绑了厚厚的绷带,看起来竟有几分像那些被杀的活死人。一瞬间,酸楚漫上心头。
“病情不许让我知道,是不是对每一位大夫都说过相同的话?是不是回回都这般瞒着我?”
齐晏眼尾泛红,声音都在发颤。
苏卿白咬着牙强忍着蚀骨疼痛,借着疼痛带来的一丝清明,对齐晏伸出手,极轻极轻地说了一句:“齐晏,抱抱我……”
这声“抱抱我”像雷电般抽在齐晏心上,痛得他快窒息。
这人既不喊痛,也不叫苦,吊着半口气,所求的却是自己抱抱他。
就在这一刻,齐晏有一种死也要与他死在一起的冲动。
齐晏像抱着极为珍爱之物似的抱起苏卿白,鼻尖碰碰他的鼻尖,柔声呢喃:“以为接你出北疆能让你余生好过一些,哪知还是这般日日受折磨……”
苏卿白缓了片刻,吃力地抬手从脖子间扯下那枚紫玉葫芦,从牙缝里挤出字:“齐晏戴上……“
齐晏愣怔半天,才道:“好。”
他把头埋在苏卿白的脖子间,终是忍不住,泪水决了堤。
第84章 哪里肯让他吃醋
张铮虽然撂下狠话,再也不看齐晏与苏卿白一眼,可医者仁心,委实不忍心眼睁睁看着他们受苦。
于是几日后,齐晏手腕处的伤口便结了痂,好得七七八八。
苏卿白服过张铮给的一种药丸,说是固本培元,平经理气,安安静静又睡了好几日,醒来便觉得身上轻泛许多,竟能下地行走。
“他身上的毒怎么才能解?”齐晏趁张铮替自己换药时提了一句。
“千年佛肉。”张铮瞥了一眼齐晏,“曲子国有。皇上若是想要,不过轻而易举的事。”
齐晏神色一滞,眉间有了明显的厌恶。
当年齐晏还是太子时,前丞相的女儿林兮看上齐晏,死活要嫁给他,闹的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
齐晏自是拒绝,他曾对六福说过他从初懂情事时喜欢的第一个人便是苏卿白,他如何肯接受林兮?
后来曲子国国王进京进贡,巧遇林兮,林兮便堵气嫁去了曲子国。可没想到没一年国王忽然暴毙,曲子国弹丸之地,人丁稀薄,皇室更是微弱,国内竟一时找不到合适即位的人,林兮便顺势掌权成了女王。
“可还有他法?”
“没有,千年佛肉只长在曲子国。苏公子中的是北疆的一种毒,中毒之后就叫人七情六欲全灭绝,否则因心绪波动心口的洞越来越大,痛到窒息,虽然一时死不了,但活也活不久。千年佛肉可缓解毒性,再修心养性养个一两年,兴许还有活路。”
北疆的毒?齐晏又想起那个被关在大理寺的段苠,后悔当初没有审问清楚就晾他在一旁,后来分明被苏卿白砍死,齐祯却又说他逃出了大理寺。大理寺层层严守,密不透风,能从里头逃出来必定是有人故意放了他,若是真如齐祯所说逃了出来,想再次抓到也难,解药的事指望段苠是指望不上了。
齐晏揉揉眉心,事事交杂,让人头疼。
“只要皇上开口,曲子国女王定然欣喜答应。”张铮的语气竟是带了三分揶揄。
齐晏狠狠抽回还在绑纱布的手,看着张铮,神情淡漠,却是透着一股令人生寒的戾气。
张铮立刻噤声,他连连懊悔,口无遮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