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烛影晃晃,暗香浮动,一旁桌子上还放着齐晏带过来的冰雕宫灯。
齐晏替苏卿白解了外袍,只剩一件白色薄衫,他刚想把药抹到苏卿白脖子上时,忽觉手腕一紧,苏卿白重重一拉,齐晏跌到了榻上,苏卿白一个翻身,站到地上,他有些不高兴地说道:“皇上仗着自己是天子,就随便解别人的衣服。”
说话间,从窗户外飞进一只鸟,通身红色,羽毛像带着火,落到苏卿白的头上。
“臭赤羽,看什么河灯?你家主人都要失身了。”苏卿白对着头顶的鸟说道,语气颇为不满。
齐晏下了床,理了理衣袍,把手中的瓶子放到一旁的红木小几上,没有任何言语,面无表情地出了门。
只听见陆蝉叫道:“皇上,你的锦团狐皮裘还落在苏公子的屋内。”
“不要了。”听起来气势汹汹的。
赤羽扑腾着翅膀跟着飞了出去。
“喂喂喂,你这只吃里扒外的鸟。”苏卿白鄙夷地说道,“皇上不用你送,陆蝉是大内高手,一个抵一支军队。”
陆蝉提着两盏玻璃灯匆匆跟在齐晏身后,雪下得越发大了,陆蝉心里着急,皇上没了狐皮裘受了风寒可如何是好,眼瞧着皇上心情极为不好,又不敢上前说话。俩人过了正阳门,往左走是寝宫,往右走是御书房。
此时雪里飞出一团火球,停在齐晏的肩膀上。赤羽用呆滞的鸟眼看着齐晏。
“去御书房。”
自从北疆王被先帝赐死,西北十二州全部归并,如今的大齐是真正的天下归一,海晏河清,堪称盛世。可满朝文武不明白,这位年轻的天子不知为何,依旧日日坐在御书房,看奏折到天明。
如果说这叫勤政爱民,那天子既不选秀女也不纳一嫔一妃,就叫人摸不着头脑了。
文官武官日夜轮番进谏,谏到最后,已是殚精竭虑,只要皇上愿意,可以先收几个看着顺眼的入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男的女的都成。
第3章 宝贝心肝儿
见皇上进了御书房,总管太监六福赶紧吩咐下人手炉暖炉炭盆姜汤一并送上。
此时齐晏轻袍缓带,坐在塌上抱着手炉拢了拢羊毛毯,一身雪气渐渐消散。
“你家主人若像你这般主动就好了。”齐晏对着书案上正认真地啄豆子吃的赤羽说道。
赤羽夹了一颗豆子,“扑哧”一声展开翅膀飞了出去。
齐晏怔怔地看着窗口的竹子出神。
六福端上姜汤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先喝点姜汤去去寒吧。今日折子少,不如早些回去休息?!”
“先放着吧。”齐晏声音清冷。
片刻后,又听见他说道:“六年了,他是不是心里还赌着气?北疆王被先帝赐死,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跟他之间有了永远无法弥合的裂缝?”
六福深叹一口气,安抚道:“皇上放宽心,苏公子冰雪聪慧,终有一日他会想明白的。”
终有一日,是几时?
当年,人人都知道北疆王苏翎英雄盖世,北疆一族轻功了得,且通鸟语,北疆王指挥赤羽鸟作战,所到之处所向披靡。大齐一半的江山都是北疆王打下的,因功劳甚大,先帝把西北十二州全部送给了北疆王。
俗话说功高震主,渐渐地有人说北疆王变了,他野心更大了。传归传,北疆王却并没有什么动静。直到有一天,朝廷得到密报说北疆王与沙陀族密谋造反,满朝恐慌,先帝一怒之下抢先一步赐死了北疆王。
苏翎的两个儿子,大儿子苏之雲早已下落不明,二儿子苏卿白被当年还是太子的齐晏找到偷偷送入皇都,那年苏卿白十六岁。
由于苏卿白先天不足,一直半死不活地养在床上,苏之雲更是没人见过,打小就不在苏翎身旁,所以苏翎死后,也便无人再去追究他的两个儿子。
北疆王死后,先帝也跟着驾崩了,很快,齐晏登基称帝。
六福挑亮了蜜烛,低声说道:“皇上,再不喝姜汤要凉了。”
齐晏闻声端过碗,一饮而尽。心下却更加郁然。
林桑替苏卿白上好药立于一旁等着他下一步的吩咐,谁知苏卿白倚靠在锦榻上悠哉地剥着开心果吃,一颗接一颗,吃了老多。
林桑扶额说道:“皇上已经走了,你吃多了肚子疼,没人怜惜你。”
他又凑近了唏嘘地说道:“你刚刚醒的时机不对,太早了,应该等皇上帮你上好药然后抱着你心疼地说‘宝贝心肝儿’再悠悠转醒。”
苏卿白指尖一弹,好几颗开心果带着凌冽锋芒之气射向林桑的面门,林桑立刻身子一闪,跳开老远,开心果嵌进了门框里。他刚想说话,觉得头皮一痛,紧接着他从头发间掏出一颗开心果。
林桑直叹气:“唉,技不如人,技不如人。”
暖阁内摆着好几个炭盆,里头用了皇上送来的最好的银骨碳。苏卿白觉得有些热,穿着一袭薄衫下了地,刚把门打开,就见管家黄芦惊慌失措地跑过来说:“染布坊的伙计马三不见了。”
第4章 残得差不多了
“嗯?不见几天了?”苏卿白凝眉。
“两天了。”黄芦答道,“马三好赌,先前虽有夜不归宿,但第二天一早还是照例会去染布坊做活。如今平白无故失踪了两天,瞧着是不是出事了?”
林桑从里头出来,把外袍披到苏卿白身上,接话说道:“先派人四处找找,雪天路滑,也许是喝多了酒跌倒在哪个坑里了。”
黄芦为难地看向苏卿白,苏卿白朝他点点头,他便退下去了。
雪停了,墙角处“嘎吱”一声响,苏卿白闻声望去,地上许多雪杂夹着梅花花瓣,原来是雪太重,压断了梅花枝。
“真是吃烤鸡的好时候。”苏卿白对林桑说道,“去买只鸡来,咱俩今晚一边赏雪景一边吃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