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他跟惊月似乎认识许久,梦里的他隔三差五便去问道山,吹响骨哨,然后寻一处阴凉的地方躺着,等惊月得空之后便会来找他。
他们一同赏月饮酒,江湖策马,天涯看花,着实快活。
不过,梦里的惊月开始变的越来越模糊,他越来越看不清对方的脸了。
他们到底认识了有多久……
晴天仰面躺在床上,嘴角弧度仍在,眼底笑意却无。
离陨将他送回来那日,他怕自己忽然魔性发作,于是将人赶走;那为何本该鲜血淋漓的自己,如今这样干净的躺在床上?
他推开门,迎面碰上隔壁的大娘;那大娘见了他,先是一笑,而后紧张的四处张望,将晴天拉到墙角小声道:“不知怎么的,最近清潭巷多了许多脸生的,个个儿都长得凶神恶煞,你可得当心着点,别让人抓去见官。”
晴天心中一紧,他第一反应是‘道是平常’那边的事情已经被知道了,而陆羽昶手下不是一群草包,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情。不过,既然他们已经找到这里来了,为何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将自己带走?
一团疑云笼罩在晴天心头,他笑了笑道:“知道啦大娘。”
“你这孩子,每次睡觉都睡那么久,心真大。”大娘无奈摇头,转身之时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拉着晴天道:“我好几回夜里听见你屋里有动静,以前还当是你在里面,也就没多注意;后来啊,那声音每日夜里都准时响起,我就躲在屋里看啊,竟然发现有人从你的房间里出来了啊!”
大娘神色惊愕,说话的时候都跟见了鬼似的,担忧道:“你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事了?”
晴天抓住了大娘言语当中的重点,问道:“你是说,有人夜里会进我的房间,而且每晚都来?”
“对啊,但是天太黑了,瞧不见是谁;看那身量也挺高,有些纤瘦,许是与你差不多。若不是摊上了事儿,那便是遇见了田螺姑娘了~”
晴天骤然一笑,拉着大娘耳语:“田螺姑娘我是没见过,但是鬼我可是真见过的,您入了夜,可得早些回房啊~”
“你这臭小子!吓唬我个老婆子做什么,没个正经!”大娘气的一顿捶打将晴天赶回屋里,忽觉背后一阵阴风,吓的她立刻飞奔回了自己的屋里关好了门窗。
***
夜里,六月的天已经有些闷热了;按照大娘所说,如果自己今日还未曾醒来,那人多半是还会再来的。
晴天隐匿了身上的气息,封住功体只留下意识,随后安静的躺在木床上,静待。
三更夜里,那道身影再次出现在清潭巷内,眼下四周无人,他推门进屋,回身轻轻将门掩上;晴天虽然没法动弹,但意识极为清醒。
当那人走近之时,防备之心骤然消失。
那股熟悉的清苦味萦绕在晴天的鼻息之间,如此好闻。
室内没有烛火,只有些从窗外投射进来的银灰月光;惊月的影子淡淡的投在地上,隐隐有一丝压迫感。
站了半晌,确定床上的人真的没有动静后,他才走过去将晴天扶起来,在他身体里输入护体元功,直到额头染上一层虚汗,才将晴天放回床上,又打来一盆水,替他净手擦脸。
做完这一切,惊月才坐在床边,借着窗外昏暗的夜色看着床上熟睡的人,看了一会儿,喃喃自语,道:“你睡的也够久了。这几日,他前后派来杀手死士无数,我真怕自己哪天过来的时候,你已经……”
惊月的声音很轻,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温柔,完全不像是平日里那副冷清的模样。
晴天心中悸动。
原来如此!
‘道是平常’的人并非不是不想带走他,而是根本就带不走!
黑暗中睡着的人忽然睁眼,冲破自己的封印,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抓住了惊月的手腕;惊月反应稍慢,后退一步便做挣扎;晴天不肯放手,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跃起来,脚尖一抬,带着些许罡风直逼惊月的面门。
惊月侧身一躲,脸上骤然一凉,那诡谲的雕花面具‘叮当’一声随着他躲闪的力道被甩到一边,落在屏风后面。黑暗中,金属磕碰的声音尤为明显。惊月脸上惊恐之色一闪而过,当下愤怒难当,掌心淬入灵力,回身一掌朝着晴天后背拍去;晴天低头,旋转半圈顺势抱住惊月的腰身一带,‘嘭’的一声闷响,两人重重跌回床上。
没了面具遮掩,惊月下示意便用手挡住脸颊,却在下一刻被晴天蛮力拨开;晴天压在惊月身上,将对方的两只手死死捏住对方的手腕举过头顶。惊月猛地偏过头,长发顺着脸颊瀑泄下来,挡住了他半张脸。
“别挡了,天这么黑,反正也看不清。”晴天低着头,呼吸拂过惊月的睫毛喷洒在他的脸颊之上,声音中带了些愉快的笑意,道:“既然要来,为何要这般偷偷摸摸?”
“你!放手!”黑暗中,惊月的语气有些颤抖,跟着一起颤抖的,还有被晴天压制住的身体;一双拳头被压在头顶,死死地捏着,手腕间全是晴天掌心的热度。
两具炙热的胸膛无缝贴合,就连心跳,似乎都在一个频率上。
不知怎的,今日的晴天似乎与往常不同,周身气息都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人,有些陌生,却不会反感;或许他是因为给晴天输入太多元功,导致他连反抗都做不到!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等你回答了,我便放开你。”晴天低下头,几乎是咬着对方的耳尖,鼻息间全是惊月身上那股清苦的味道,甚至觉得自己的床榻之间都曾有过这熟悉的感觉,好闻极了。就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多了些蛊惑的意味,低声道:“为何这般偷偷摸摸?”
第73章 花开逢君,风云暗涌:歉意
少年的声音似乎不属于他该有的年纪,低沉沙哑,有些煎熬,温热的气息就萦绕在他耳边;惊月被他逼问,耳尖通红,脸颊越发滚烫;心如擂鼓,似乎马上要挣脱那一层皮肉,将自己血淋淋的形状暴露人前……
这是他二十多年一来,第一次这样茫然无措。
他知道自己内心某一处的悸动,对晴天存有的心思,连自己都无法接受,如此荒谬不堪。他并不愿意承认自己对晴天存有无法言喻的情感,但每次看到晴天与府上其余人都笑意相迎之时,他都禁不住心底的酸楚,甚至是愤怒。
这一点在他妹妹予柔身上表现的更为明显。
不,他不能让晴天发现自己有任何征兆;他告诫自己,时间会淡漠一切,会将自己这可怕的念头逐渐吞噬。更不能让这样一份情感见了光,除了他自己……
压下心中荒唐的悸动,惊月缓着呼吸,尽量让他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从容淡然。他几乎是耗尽了浑身力气,只为让自己能镇定下来,道:“白天目标太大,自然是不合适的。”
大概是鬼迷了心窍,他竟然忘记挣扎,任由晴天禁/锢着他的双手。
晴天并没有察觉惊月的异样,只感觉对方有些颤抖,还以为是自己太重给他压疼了。
“我就知道,惊月一定是舍不得让我一个人受苦。”晴天忽然就变了调,又成了惊月之前熟悉的那个人;把头埋在对方颈窝间狠狠的闻了几口,才不慌不忙从对方身上爬起来,嘿嘿的笑着,还替人拢了拢隐藏了半边脸的头发,还起了调笑的心思,道:“夫君,别害羞,来给为夫瞧瞧~……唔――”
‘嘭’一声闷响,惊月重重一脚踹在晴天胸口,将他从床上掀飞在地,四脚朝天;怀中掉下一枚锦囊,正好落在惊月脚边。
借着月色,惊月看清了那枚锦囊,虽然上面染满了斑斑血迹,但上面的玉扣是他亲手雕琢的,天下只此一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