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林文海的?”这两个人吃饱了一时都没动弹,就继续在餐桌上聊天,楚思源随便扯了个八卦说:“自称是咱们老爷子的亲戚,非要见他。”
陆时煜意外道:“外公?”
“是啊,”楚思源说:“我那天陪老爷子钓鱼来着,就在外海那个俱乐部,也不知道怎么打听的就找上来了,你猜怎么着?”
陆时煜眼皮都没抬,像是没有对这桩八卦提起什么兴趣,反正自称是老同学、旧相识、远房亲戚硬要来攀关系的人向来也不少。
楚思源一拍大腿,接着说:“结果被俱乐部的工作人员拦了,没让闹到老爷子面前,我也是刚好上厕所路过才看见的。”
这真是一点都不新鲜的故事。
只是哪怕陆时煜只拿起林西言那份文件看一眼,就会认得出“林文海”这个名字――是林西言的父亲。
不过当下,陆时煜一无所知,甚至有想笑――还是觉得“楚思源可真无聊啊”的那种想笑。
陆时煜近来都没能好好休息,这会生生被楚思源念叨困了。陆时煜:“咱能回家了吗?”
楚思源看出他累了,想着早些送他回去,“走啊,我今天开的是辆新车,特别带感,美人还没坐你先坐。”
陆时煜:“……”
*
林西言从医院回来就告诫自己,不能再生病了,再难受也不可以,再害怕也不可以。
只要忍住就可以了,一定要忍住。
他绝对不能再给陆时煜添麻烦了,已经够了,现在这样已经够了,他不能那么没用。
他没有告诉陆时煜,在医院时医生曾给他一张量表,问他愿不愿意做。医生说:“你的伤口感染,当然还有轻微的感冒症状都不会造成失语,近期是不是受到过什么刺激?”
林西言默不作声。
医生看了他许久,也没有强迫他,只说:“不用紧张,你不愿意做也可以先不做,说不定过两天就好了。年纪轻轻,也没什么过不去的是不是?”
林西言闻言,迟钝地点了点头。
“夫人,陆董说您可以过去吃饭了。”家里的女佣来房间叫他,林西言就跟她过去了,虽然觉得奇怪,平时陆明远宴客时不会特意来叫他。
宴客的餐厅。
林西言并不知道来的客人是谁,他也并不关心。他到时,餐桌前已经坐满了人,他意外地发现其中还有他的父亲和弟弟。
林文海和林温。
女佣搬来一个小凳子放到陆明远身边,示意林西言坐在那里。他坐下后生生比陆明远矮了一个头。
看起来像大人带够不上桌子的小孩,也像是带不上桌的宠物,只能在一旁乖乖等着,主人兴致好的时候会给他几口吃的。
桌上的客人们神色各异,林温更是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唯有林文海――他的确是个人物,在这个场面下竟然还干笑了两声说:“陆董对小儿真是关怀倍至,连吃饭都要挨着坐。”
*
楚思源送陆时煜回家,离门口一两百米远就停下了车:“你自己走进去吧,我就在这掉头。”
陆时煜好笑:“怎么,我家是龙潭虎穴?”
“不是龙潭虎穴也是童年阴影,要用一生来治愈的。”楚思源苦着脸:“我还记得那年我才三岁,第一次来你家做客就被吓哭了。”
陆时煜:“三岁你能记得什么。”
“啧……”楚思源依旧很抗拒,总觉得他家规矩太大呆久了要抑郁,“反正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你意会一下就行了。快下车,快下车,一会让人看见。”
陆时煜非常无语地下了车。
他已经近半个月没回家,管家见到他非常高兴,迎上来说:“先生在家宴客,您要不要去打个招呼?”
家里有客人?
陆时煜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任由管家带路。
女佣们正动作麻利地替陆明远和客人们换餐盘,因此陆时煜一时并没有立刻发现林西言的座位有什么不对劲。
他礼数周全地跟陆明远和客人们打了招呼,直到女佣把下一道菜上齐了他才发现林西言面前是没有全套餐具的――只有一个小碟子,里面还有一只虾壳,女佣甚至没有替他换新的。
林西言是最先注意到陆时煜的眼神的,但是他避无可避,只能硬撑着当作无事发生。
“小陆总真是一表人才,陆董真是好福气有这么出色的儿子,将来陆氏必定要更上一层楼。我家林温要是有小陆总一半的本事,那就是中了头彩了……”
陆时煜被这么直白的吹捧咯噔到了,一看说话这人他还不认识,难得打断人说话――实在是听得太尴尬,“您过奖,还不知道……”
林文海自我介绍道:“鄙人林文海,也算跟小陆总沾点亲,林西言是我儿子。”
陆时煜:“哦……”
陆时煜:你再说一遍你叫什么?
林温大概是觉得陆时煜的反应冷淡,叫他爸很没面子,阴阳怪气地说:“人家贵公子才不认咱们这破亲戚呢!”
林西言从林文海开口那一瞬间就开始心如死灰,他一定是高估了自己,竟然觉得自己可以面对桌上的客人们探究又嘲弄的眼神,即便他们碍于陆明远有所收敛,也已经是明晃晃地在看笑话了。
还是最滑稽、最拙劣的那种。
更何况,还有陆时煜在看着……
陆明远端坐着,扮演一个宽和的上位者,始终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