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菲特里忒端起屉子,那蟹香更加霸道了,直往他的鼻子里钻。他嗅了嗅,那香味确实勾人食欲,和他平时吃的那些食物不太一样,他也有几分期待了。
波塞冬取了一屉放好,便让安菲特里忒把其他几屉放回去继续蒸。他耐着性子往锅里添了些水,再回头看屉子里蒸得壳子通红的螃蟹,终于按捺不住,抓起一只,冲安菲特里忒说:“安,我先给你做示范!”
安菲特里忒只当他是孩子脾气犯了,急着尝新鲜,配合道:“好。”
越是相处,他越是发现冬实在真实可爱,在他面前从不掩饰自己。
和冬相处,他感觉自己也变纯粹了。
波塞冬取出来那一屉都是母蟹,此时母蟹已经成熟,正是好吃的时候。他取出一只,那蟹壳还有些烫手。他“嘶”了一声,将螃蟹放两只手上来回抛了几遍,等到蟹壳没那么烫了,才开始掰蟹脐,掀蟹盖,去蟹胃。
蟹胃一去,蟹盖上大块的蟹黄便露了出来。那橙红色的蟹黄十分诱人,犹如凝脂,香气扑鼻。波塞冬沾着调料吃了蟹黄,又给安菲特里忒示范了蟹身,然后是蟹腿。
波塞冬吃完一条蟹腿,可算勉强解了馋。他看看还在认真跟他“学习”的安菲特里忒,只觉得格外不好意思,赶紧另掰一条蟹腿,剪掉两端,蘸上蘸料往安菲特里忒的嘴里塞。
“安,你也尝尝!”
波塞冬的动作来得太快,完全是心血来潮。安菲特里忒没预料到,被他一塞,下意识张嘴去吮。他嘴唇微张,吮住了鲜香软嫩的蟹肉,也轻轻碰到了波塞冬的手指。
蟹肉软软的,香香的,甜甜的。
波塞冬的手指也是。
安菲特里忒愣了愣,在波塞冬的手指离开时,他看到了他指尖的濡湿。
安菲特里忒的目光开始闪烁,像阳光下的湖面,被微风搅碎了粼粼波光。可恨波塞冬一无所觉,他又掰了一条蟹腿,沾了酱汁美美地吃了起来。
灰蓝色的眼眸里多了一丝羞恼。
波塞冬的亲昵让他无措,亲昵后的若无其事更让他气闷。
安菲特里忒想说些什么吸引波塞冬的注意,好让他别光顾着吃。还没开口,就见波塞冬吃了蟹肉,丢了蟹腿,吮……吮起了手指!
“你,你,你做什么――!”
修长的指尖被波塞冬含在嘴里,指甲上沾了油光,在太阳底下晶晶亮。那是刚刚才碰过他嘴唇的手指,安菲特里忒只要想到这一点就浑身不自在。
波塞冬却不解其意,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我做了什么?”
他从没在安菲特里忒的脸上看到太大的情绪变化,现在也是一样。
只见安菲特里忒敛眉垂眸,完美的侧脸仿若冰雪堆砌,不似真人,唯有那羽扇般浓密的长睫毛一颤一颤,证明着他并未停止思考。
如果不是波塞冬离他近,确信自己听到他发出了声音,他会以为自己刚刚听见的那句略显惊慌的话是他的错觉。
可是,波塞冬环顾四周。连绵的沙滩上并没有任何异状,天蓝蓝,海平平,一切都是平静安宁的模样,又有什么能够让安惊慌的呢?
等不到安菲特里忒的回答,波塞冬又问他一遍。他实在想象不到是什么让安崩了人设,他不是厌世花美男么?怎么刚刚一开口,倒像只炸毛的波斯猫。
安菲特里忒的情绪已经平复,他的睫毛不再狂颤。他深吸一口气,声音还有些闷闷的:“没什么。”
波塞冬自然是不信的,但他也问不出什么,只能作罢。又招呼安菲特里忒吃螃蟹,想借助食物的力量,让他开心一点。
安菲特里忒刚刚被波塞冬拨乱了心弦,没什么心思享受美食。奈何螃蟹的味道太鲜美,波塞冬给他递了一只,他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过去。
盛情难却。
他要是不吃,冬会失望的。
安菲特里忒这样告诉自己。
他和波塞冬分吃螃蟹,一屉的母蟹哪里够吃?要不是吃螃蟹的动作有些繁琐,怕是三两分钟便把一屉子的蟹下了肚。
吃螃蟹的时候应该配点黄酒,螃蟹寒凉,黄酒可以暖身子。然而波塞冬不精此道,不知道该怎么酿造黄酒,只能拿现成的葡萄酒凑数。
他给安菲特里忒倒了酒,自己也倒了一杯。他没有劝酒的习惯,只让安菲特里忒自己喝,又继续剥蟹,吃蟹。
蒸笼的屉子越来越少,波塞冬仍不知餍足。他又取了一屉,没等螃蟹放凉,就伸手去拿,被烫了个正着。
“好烫!”
他下意识伸手一抛,把螃蟹抛了出去,砸在了细软的沙地上,砸出个深坑来。
螃蟹沾了那么多沙子,不能再吃了。波塞冬叹气,看起来有些可怜巴巴:“唉,浪费了一只。”
安菲特里忒见状,心里还残存的一点郁气都被抛诸脑后。他伸手,取了一只蟹来,掰蟹脐,去蟹胃,取蟹膏,剪开蟹腿蟹钳,一套下来,晶莹的蟹膏和软嫩的蟹肉堆满了波塞冬的碟子。
“吃吧。”
安菲特里忒示意。
见波塞冬仍旧没有动作,他又取了一只,继续剥:“我吃得有些多,先歇一歇,给你剥两只蟹。”
说话间,他掀起眼帘,看了波塞冬一眼,复又低头。说不出是骄傲还是其他:“我不怕烫。”
第19章 挖坑自埋
吃饱喝足,波塞冬带着一点醉意,躺在沙滩上懒洋洋不肯起来。
安菲特里忒起初想要拉他,反而被他拉住手,邀他一起躺下。安菲特里忒不肯,波塞冬又提要求,要他给自己吹排箫。
波塞冬只是喝得微醺,却比平时要难缠许多,像个执着要糖的孩子。安菲特里忒拿他没有办法,取出排箫,开始吹奏。
驾驶着太阳战车的赫利俄斯一路向西,阳光变得更加温柔。风也温柔,箫声也温柔,那片替他遮挡斑驳阳光的阴影也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