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见得一?群叫不出名儿的鸟雀在天际掠过,方才还排着队儿下一?瞬便一?哄而散。
就听?见不远处传来个娃娃的小奶音:“阿婆,你快看呀!花花全都飞起来了!真好看呀!”
“嗯?”
闻声,正在田埂头搬了个小板凳坐着嗑瓜子的阿婆掀了掀眼皮,抱着娃娃朝着田野处望去。
就见远远望去,一?片金黄色的花雨忽得撒了满地。又?是一?阵春风刮过,掀起一?阵香风。飞旋的花儿在空中漫漫飘落,恍如?翩跹之蝶。再瞧得仔细些,就见花雨之中似是还有个身影,影影绰绰。
未等在花雨中站稳身形,沈肆又?是一?个旋身,向那飘落花儿挥出一?阵拳风。双手紧握成拳,姿却在转身之际便是摆正了。不料仍是脚下不稳,竟直愣愣就朝前扑去。
要说也怪不得她,这般娇瘦的身子可比不得那些从小习武的人家。原先数年来都在沈家受尽苛待,身子也总是常年瑟缩着,不够挺拔。不仅是比同龄孩子矮上些许,连力气也算不上多大?。因而这段日子以来,即便她再如?何努力练习基本功,脚下功夫仍是这般不扎实。
却见原本坐于石板上的祁玖一?个飞身而起,便是来到她面?前,朝她胸口挥出看似轻飘飘的一?掌。
她分?明没使多大?劲儿,却是掌风凛冽!
猝不及防,沈肆硬接了这一?掌,顿时被?震得倒退了两步。沈肆只觉呼吸越发?艰难,伴随着胸口起伏,只传来剜肌剔骨般的抽痛。她两眼一?黑,头昏目眩,勉力想睁开双目。但每次努力,都会?因难耐的抽痛,重新沉沦回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竟是要她腿软单膝跪下,双手撑地才得以稳住身形。
“姐姐!”一?旁抱着小狼崽的的沈伍也没什么心情替它顺毛了,赶忙将小狼崽放回地上,便是满脸紧张地瞧着她们那边。
祁玖随手捡起路边的一?根树枝,朝着身前轻甩了几下,甩去那赘余的几片枝叶。分?明不过拇指粗细的一?根树枝,在她手中却仿佛成了什么不得了的至尊宝剑。
就见她眼神凛冽,似是蕴了寒气。下颌微扬,眼中杀意?不减。
以花为屏,绿叶为障,一?花一?叶皆是能夺人性命的利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所谓取人性命,不过眨眼一?瞬。此刻在她手中的哪儿是什么枯木,分?明是一?把可随时夺人性命的利刃。
未及她再度出手,便见原本半蹲在地狼狈喘气的沈肆却是一?个暴起,手中还握着一?把不知何时出现的匕首,冒着寒光!
末了,就见一?道冷光划过,一?人便是应光而落。
坠落者,正是沈肆。
而那手持树枝的祁玖却是在半空中一?个轻巧转身,长袍衣摆几次翻飞,才是足尖点地,轻飘飘落下。这般英姿,若是身披战袍,手持银剑……那般模样才是堪称风流。
“姐姐!你没事吧!”
沈伍也是瞧不下去了,几次想要上前去将倒在地上的沈伍扶起,却都被?祁玖那般淡漠眼神吓回去了。只好默默站在一?边,不敢吭声。
“我曾教?过你。”祁玖淡淡开口,“暗杀可与刺杀不同。”
沈肆狼狈地自地上爬起,捂着胸口轻咳几声,目光灼热地注视着面?前的祁玖。也不知此刻如?此冷酷无情的祁玖,和平日里总是带着笑容的祁玖,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我也曾说过,你若想要习武,下山去镇上寻个师傅便是,我教?不了你。我能教?你的,可只有那些夺人性命的杀招。”
“小肆记得。”沈肆收了匕首,垂了头,看似有些怏怏,说话?也是没了力气般。
祁玖也不再多说,随手又?将那根树枝扔在一?旁,便是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
“仍需努力。”
归家之时,三人皆是提了一?大?篮子黄花。原道是这次采了不少油菜花,便是用作炒制菜油。
“花间在瞧些什么?”祁玖才放下菜篮回到大?堂,便见自家夫郎正一?脸思忖模样,对着掌心发?愣。
陆花间见她回来,便是难得主动开口:“有个岁数大?的阿公教?了我怎么看手相......不如?花间也替妻主瞧瞧?”
“有什么好看的,不过一?双粗手罢了。”嘴上这般说着,祁玖却仍是伸了手。只觉手心一?片温润莹滑,细腻无比。原来是陆花间忽然?握了她的手,掌心相碰,反倒是她的掌心指尖,覆了一?层薄茧,摸上去算不得光滑。
这双手早就使惯了长剑,舞惯了大?刀,即便已然?归隐了数月,仍是有些粗粝。时间揉碎了记忆,却是身不由己?忘却那般过往。
“好看。”他?朝着她笑,眸光闪烁。
“我倒是知道个偏方,用些柠果,用温水泡上几天便可褪了。”说着,陆花间低眉思忖着,指尖细细描摹着她掌心的纹路。却有些心虚,他?哪儿会?看什么手相。虽说是找了替她看手相的幌子,心里却没羞地想着是在揩油。
白嫩的指尖在自己?掌心轻触,倒是有些发?痒。祁玖却也不曾收回,任他?摸了。
直到陆花间才觉牵着手的时辰的确是有些过长了,着实不妥。正想收回,反被?祁玖一?把拉住,轻轻揉了一?把指尖。
“近些瞧你脸色倒是稍许红润了,不过要想好生调养,看来还得再补补。”祁玖笑道。
闻言,陆花间便是眸间流连,长睫不过稍稍敛了些许,又?抬眼忽闪地看向她,嘴角微扬,也是含蓄地笑了。
“啊,对了,弃儿呢?也不见他?回来。”
“似是又?被?张暮烟拉着出门去了。”祁玖语气无奈,一?想起那个姓张的女子便有些头疼。
张暮烟......此人不知是善是恶,愣是她也查不出多少讯息。只知此人身份定然?非同一?般,也不知出现再次究竟为何故。如?今同弃儿走得那般近,说不忧虑自然?是假的。可见她对弃儿那般上心......祁玖便也任她去了。
陆花间倒也是习惯了。张暮烟对弃儿那心思,可谓凡是个明眼人都瞧出来了。若是弃儿愿意?,他?们也不好拦着。
倒是沈伍,想起清早在门外就听?见的对话?。似是弃儿一?早就被?邀去张暮烟家看书了,似乎......还有什么好酒要请弃儿喝。正欲开口接话?,又?想起张暮烟那不知有何意?味的眼神......最终还是不曾开口。
“尝尝,桂花酿,不醉人。隔壁大?婶家送的,酿了好些时日。我偷偷尝过几口,真不愧是称作佳酿。”
隔壁家中,张暮烟随意?一?掌拍碎了酒坛的封泥,替面?前的弃儿斟了一?大?碗酒。
“......啊?我记得祁姐姐曾说过,似是好喝......”却也没说醉不醉人。弃儿虽心中有些疑虑,可见她已伸手将桂花酿递到自己?唇边,也没好意?思推托,便是就着她的手喝下了。
才浅酌几口,淡淡的桂花香便在唇齿间绽放。酒香并不浓烈,那般甘甜滋味却是醇香四溢。
“我说了,不醉人,对吧?弃儿也到了可以喝酒的年纪了,这点酒力应当还是有的吧?”张暮烟眼底带笑,换上了一?身轻薄衣裙的她,此刻竟是愈发?显得有几分?美艳动人了。
弃儿瞧着她,只觉心间怦然?,不知不觉便是又?低头喝了几口桂花酿。
面?前女子分?明是一?副娇弱美人的模样,却是说话?蛮不讲理。偏偏就是这般不知礼数的女子......这样的人有什么好......可这些日子来,她待他?的好,他?都看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