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那两姐弟走路跌跌撞撞,似是要摔倒,陆花间忙得站起,便是要上前去扶。
祁玖却是伸手拦了他,随手沏了另一杯茶,将茶盏递给他:“让他们放手去做便是,怕甚。”
再转回视线,便是瞧见姐弟俩将这草料稳稳当当地放进了喂养用的食槽。
屋檐之下,消融了的积雪化作淌着细雨般的水流,自那檐角滴落。底下是块大石头,时而被那水滴激得发出“啪嗒”的声响。也不知何时才能“水滴石穿”。
又是一朵寒梅被寒风自那枝头吹落,飘飘悠悠便从祁玖面前落下。下一瞬,便见那小狼崽一个猛扑,作势要逮住那朵花儿。
不料,祁玖伸手一捞,那小狼崽就这般稀里糊涂跳进了祁玖的怀中。就见它扑腾老半天也无济于事,最终只好乖巧地趴在她的怀中。
伸手轻抚,顺着小狼崽灰黄色的皮毛,她轻笑道:“我便说予你听。”
说说那疯婆子,说说那赖皮赵,说说那杀不灭消不尽的野狼,还有那突然出现的神医与哑女。这一切,她都说予他听。
可以知晓的,是这个村落曾经的确有过一种古老的祭祀。那村子中央突兀的长弄堂说不准便是那时建造的,用于祭祀行游的长道。只不过疯婆子疯了几十年,这些祭祀也早该废弃了。
祁玖忽然道:“花间可曾听闻山神的传说?”
“不曾。”他茫然应声。
“那是自然。哪儿有什么神明,不过是世人用以掌控的把戏罢了。掌权者掌控人心,世人用以掌控自己。也不过是些聊以慰藉的把戏。所谓山神,不过是我与张暮烟杜撰的玩意罢了。”
所谓山神的传说,不过是她们几个编出来吓人的把戏。
“花间,你要知道,这世上自然是没什么神兵玄器。只要用好了,一花一叶,一草一木,皆是至上神器。”
“这世上,最好把控的,是人心。最难把控的,亦是人心。”
祁玖话头一顿,又问道:“花间,你可知何谓‘信仰’。”
人活着,便是要有信仰。人可以信神,信佛,亦可信些别的事物。信仰,那是支撑一个人存活下去的最基本的精神支柱。
在这偏僻的村落,没了神婆的村民们正如没了信仰。寻不得这种凝聚力,也没有外来的新论,这村子便是很快就会衰落。
而“山神”的存在,便是提供了一个新的“信仰”。虽不知这村子曾经的信仰究竟为何,但这疯婆子已经死去,唯一知晓些细枝末节的也就那几位老婆子。
简言之,如今的村子,尽在掌握。
“那妻主......可有信仰?”听了这番光怪陆离的话,陆花间不禁纳罕道。
祁玖只是笑,抿了口茶,却没有看向他。
“我的信仰......始终只有我一人。”
她祁玖,不信神,不信佛,亦不信邪。无论是在那战场,在那朝堂,或是在这凡世,她能信的只有自己一人。当然......现在还多了陆花间。
再说那神医。早有世间传闻,神医名拾光。尊称一声神医。
来到此地后,那哑女便是一直同他住在一起。也不知两人之间关系究竟是什么,只是关系较为亲密。谁人知晓呢。
那日夜晚,张暮烟受了伤,便是祁玖和弃儿一同跟随哑女去了那山中小屋。
小屋简陋,祁玖却是在那儿见着了一个熟悉人物。正是这传闻中的神医。
祁玖却是记得他。
一场战役,不知为何军营中有不少将士染了顽疾。眼看着便要全军覆没,那般危急的情景,连宫中赶来的太医都是束手无策。
唯有他,一介男子却有着出神入化的医术。银针布下,再添上几剂药方,那顽疾便是除去了。
这世上行医的大都是女子,会医术的男子便是少之又少。像拾光这般相貌不凡,医术高超的男子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祁玖这才对他有些许印象。
只不过......也不知他究竟经历了什么,竟是落到了这双目失明的下场。隐居于这深山小屋。
张暮烟才被扶上床,便见得他几针下去,便是封了几处重要穴位,止当即了血。
幸好那张暮烟也是个机灵的,反应敏捷。那箭矢只是堪堪刺破了几条小血脉,倒也无碍。只是看起来有些吓人罢了。稍加修养几天便可痊愈。再过了些许,那原本脸色惨白的她也缓缓转醒。
她向祁玖问道:“你们可是真心想在这村里待下去?”
祁玖点点头,只道自然是想要在此地待下去。
“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张暮烟沉思着,倒是收了平日里的嬉皮模样,同祁玖她们讲了一些只有村子里的老人才知道的祭祀事项。
这才有了第二日的好戏。
起初那些村民自然是不信的。奈何这般迷雾遮掩,又是心事高悬,便也跟着稀里糊涂信了这“山神”。
再说那野狼山,自然是野狼众多才以得名。
照理来说,这些野狼存于山上,自是抵不过那严寒冬日。哪怕数量众多,也会有食物短缺,气候骤降的原因,数量骤减。哪儿会有前几次遇到的这般数量。
在那深山之处,有着两群野狼。一山不容二虎,自是更容不下两个狼王。
而小狼崽,大抵便是那其中一位狼王之子。狼王多子,若想成为狼王,自是要除去那各式的狼子。照理说,被遗弃的狼崽应当不被狼群重视才是。可小狼崽那日却被狼群掳去。要不是祁玖那日上山救下,只怕也是会惨死其他狼崽之口。
这些不寻常之处,极易推出......山林深处的那位神秘人,才是罪魁祸首。只怕是狼群的那些活动,两王之争,皆是出自神秘人的手笔。
还有张暮烟遇袭一事,那躲藏于浓雾之中,对那山林间的地形极为熟悉的神秘人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至于那沈家,祁玖自然是认得的。
沈家大人在世的时候,祁玖尚未当上大将军,不过是个勉强能登上朝堂的将士罢了。
能来此地倒也算是得亏了沈大人的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