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东廷一个习武之人,又刚好在马车旁边,车里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自然知道小公主告状的事,脸上却依旧没有表情,“奴才在。”
“顾东廷所为……”萧御缜玩味地看着小公主微微翘起的唇角,“深得朕意,赏。”
顾东廷的声音里也没有任何起伏,“谢陛下隆恩。”
小公主翘起的唇角紧紧抿了起来。
萧御缜食指屈起,在小公主白净的额头上轻轻一敲,“乱告状。”
恃宠而骄没能骄得起来,慕月奚抬手揉了揉脑门,老实了。
萧御缜一直没松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从马车暗格里取了棉巾子,用净水弄湿,慢慢擦拭她手上的药膏。
“嘶――”慕月奚抽了口气,她的手整个都肿胀着,稍微一碰就是又麻又痛。奈何手腕被他紧紧钳住,挣也挣不开,只能强忍着。
忍了没两下,她又忍不住了,告状:“这药膏时顾东廷给我抹的!”
萧御缜抬眸撩了她一眼。
很好,这次告状不是幸灾乐祸地使坏,而是委委屈屈的,清澈灵动的眼睛里起了一层的水汽,看来真的疼了。
“出门在外,他身上只有这种药膏,先给你用上是对的。”萧御缜扬声道:“进来。”
慕月奚以为他是让顾东廷进来,没想到爬进马车的是个老者,穿着太医服侍,外面的的侍卫又递进来药箱。
老太医脸色有些白,估计是跟在大帝王身后跑马来着,抖着手把搭脉垫的小迎枕摆上,这才问道:“陛下,您是让老臣看诊吗?”
他的话语里有几分急切,毕竟皇帝这些年在外面东征西战,用着宫里太医的时候很少,好不容易有了个表现的机会,没想到被传召到龙极宫,却待了两个多时辰,皇帝也没说让他做什么。
谁知后来皇帝突然就要出宫,还点名让他跟着,这显然是要给重要的人物看诊。
太医的目光往旁边一偏,看到了跟皇帝并肩坐在一起的小公主,眼睛稍稍往下,又看到了陛下拉着小公主的手腕,而小公主的手――
“诶呦!”老太医唬了一跳,“这这这手怎么成这样了!”
显然这就是他要看诊的人物了,老太医没敢碰小公主的手,让小公主试着自己把五根手指屈起又伸平。
“小公主这手以前是伤过吧?”老太医问。
慕月奚不是很想回答,闷闷地“嗯”了一声。
老太医又问:“什么时候伤的?”
“六年前。”
萧御缜长眉不易察觉地皱了皱,她十四,六年前才八岁,怎么就把手伤得这么厉害?
老太医观察半晌,遗憾地叹了口气,“小公主的手当年伤得太严重,又没有好好调养,关节已经变形,若是劳累辛苦,就会像现在这样红肿酸痛。”
原来这就是她写字多了会手疼的原因。想到自己害得她不得不写了双倍的话本子,萧御缜沉默了一瞬,沉声问道:“能彻底治好吗?”
老太医摇头,“回陛下,老臣无能,可以消肿止痛,小公主幼年变形的手指却没办法彻底医好,只能好生将养着。”想了想又特意叮嘱道:“小公主的手真的不能太劳累,冬日也要注意保暖,千万不能冻着,要是再弄成这个样子,恐怕……会废掉。”
萧御缜半晌无言。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慕月奚手腕处的肌肤被他指腹的粗砺磨得泛了红。
“陛下?”他神色有些不对,慕月奚没敢挣扎,试着轻声唤他。
萧御缜很快回神,命太医开了方子,有用来烧成汤泡手用的,也有熬成膏涂抹用的。
让太医下了马车,萧御缜扬声吩咐:“回宫。”
他没下去,显然是不打算再骑马回去了,慕月奚在龙极宫与他朝夕相处,并没有觉得自己跟皇帝坐同一辆马车有什么不对。
她托着小下巴,捏了个马车里的点心,有一口没一口地慢慢咬,在心里琢磨着皇帝到底是为什么跑出宫,难道就是为了带着太医来给她看伤手?
慕月奚低头看了看自己红肿的手。
虽然看起来是挺难看,但也没到伤重不治下一刻就要断气的程度,大帝王就算关心她,也完全可以等到她回宫之后再让太医来诊治。
这么急匆匆地跑出来找她,至于吗?
再说,她只是大帝王放在前面的活靶子,他做做宠她的样子就行了,这些天甚至连亲昵宠爱的表面文章也懒得做,只是依旧让她住在龙极宫罢了。
百思不得其解,慕月奚歪着小脑袋看了看并肩而坐的大帝王。
萧御缜立刻就察觉到了,“手疼了?忍一忍,回宫了就给你上药。”刚才把顾东廷给她上的药擦掉是为了露出手本来的样子,好让太医诊治,现在离回宫只有一小点距离,回去了就能上对症的药,倒是没必要再把顾东廷的药重新上一遍。
他表情和善,垂眸看过来的时候,漆黑的眼睛里似乎还带着一丝温情。
慕月奚胆子更大了些,轻声问:“陛下,您是专门为我出宫的吗?”
萧御缜轻笑一声,倒是没否认,“是。”
纤长的睫毛眨了眨,黑润的眸子更亮了几分,慕月奚又问:“那我要是还在善觉寺,难道陛下也一路迎到善觉寺去不成?”
“是。”他是骑快马,到善觉寺远比她坐马车要快得多。
哇,大帝王,堂堂大帝王,竟然因为突然知道她伤了手,就要迎到城郊的寺庙里去。
慕月奚心里都咕嘟咕嘟冒泡了,感觉恃宠而骄的日子又可以愉快地过起来了!
开心。
手也没那么疼了,小眉头也舒展了,柔软的唇角微微翘起,颊边梨涡浅浅。
小脑袋一晃,神采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