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阿姐的目光探究,他连忙解释道;“我是说,二皇兄与陆危一个太监,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平白害他是为什么,肯定又是扶婉诬陷的,阿姐你千万别这么快下定论啊。”
宜章似乎不知道,他一旦有些心虚的时候,说话的语气和速度都会和平常不一样,而且话也会变多,极力的想要说服对方。
江央冷冷含笑道:“等等,你不觉得,你比我更武断呢。”
“阿姐我们现在说的,不该是这个问题,哎,我的意思是,阿姐你打算怎么办?”
“去问啊,这还用说吗?”江央公主似乎以为他问了个傻问题,看傻孩子一样的眼神。
“怎么问?”
江央公主背过手去,走到了廊庑里,淡淡地说:“不旁敲侧击的问,就是光明正大的直接问,除此之外,还能如何?”
“阿姐,你何必为了一个陆危,要去与皇兄他们对峙呢,这件事是扶婉做的不说,固然是爱屋及乌,我也不需要如此的。”
宜章以为,阿姐是因为他的缘故,虽然了解二皇兄不会计较,但是撕破了情面毕竟不好。
“我明白,只是,”江央公主当然不止为了宜章,但没必要说出来,她欲盖弥彰地捋了捋耳鬓的发丝,歪了歪头:“宜弟,你究竟是在怕他们,还是真的以为兄友弟恭?”
宜章恐惧着冲突,他讨厌扶婉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和他相比,扶婉才是处于下风的那一个。
但是,他恐惧以同样的态度,对待二皇兄和四皇兄,那可就不一定了。
且不说他有没有他们的手段,单纯的就狠心来说,宜章恐怕目前就做不到。
他贪恋这一时的平和,陆危还不值得他去打破这一切。
很难不让江央公主怀恋母后在世之时,倘若没有那一出,宜章的地位本应当固若金汤的才对。
宜章稍微低着头:“我没有,可这几年来,二皇兄他们的确帮了我良多,课业上也对我多有教诲。”
“是吗?”江央公主扯了扯嘴角,很淡然地反问了一声。
却并没有企图得到他的回应。
宜章心慌意乱,他不想相信,但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这就是真的:“我只是在想,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免得迁怒了别的无辜之人。”
江央公主略微拔高了清冷的声音,带着质询的味道:“你觉得我是在说谎?”
“我当然不是说阿姐你,可是扶婉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眼看着又要剑拔弩张起来,好不容易缓和的姐弟关系,宜章打心底不愿意再吵一次,上次他自己摔门而去,就已经够过分的了。
哪怕真的是阿姐错了,他也该包容一些。
宜章这样一想,很快就将心底的波澜平息了下来。
“你去问问那个内侍,他是不是看见了,扶婉和遇晏他们在一处。”
“我问了,他说没看见是谁。”宜章夺声道,这次底气十足,他是真的问过,又说:“等陆危醒过来,我们可以问他。”
江央公主慨然道:“当然可以,你敢问就好。”
“你做的很好,阿姐既然开了口,势必是要留你在此了,阿姐若有什么事情,定要来告知我。”宜章当然是心中自有主张的。
他想要照顾阿姐,将父皇的那一份,也给了阿姐,让她无忧无虑,能够的到一些弥补。
这时候,太医走了出来,江央公主抛下了宜章朝他走了过去,竟然要亲口问一问情况。
宜章心头弥漫上了难以言喻的苦涩和辛酸。
他好像失去了点什么。
但是说不上来。
“公主,病人的手腕处有骨折的情况,微臣已经开好了药方,也垫上了夹板,也和病人说过了该注意的事项,情况不是太坏。”医官给陆危统统查看了一遍后说。
情况并不算特别差,许是因为在滚落的过程中,有一些东西垫在了石头上,没有造成比较严重的碎骨。
江央公主才稍微放下心了,让捧荷拿了赏钱,然后送太医出去。
她转脸就对身边的宜章说:“方才太医的话你听到了,现在就让他留在这里养伤吧,想必你一时半会也不缺人的,或者,本宫派个妥帖的人来换过去。”
宜章:“阿姐,不必了,你的人还是自己留着用,陆危留在这里不给你添麻烦就好。”
江央公主不欲与他再生争执,哪怕是亲姐弟,也容不得这么戳刀子的。
还是让他回去好好反思反思,于是,落落寡欢的宜章,也让她一并赶了回去。
而且,现在天色已经太晚了,他明日还要去上早课。
宜章站在月照宫的门口,自我安慰地想,起码算是和阿姐和解了吧,这才落寞地走掉。
江央公主走近房间里,陆危缓缓睁开了眼看向她。
她低声问道:“你早就醒了?”
“是。”陆危嗓音微哑地回答。
“本宫与宜弟说了,让你留在这里养伤,他已经同意了。”江央公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宜章对陆危虽然还算器重,但这下他受了伤,又只是一个奴婢,若是没有人压着,那些医官必定是不愿意仔细看的。
这些伤眼下看着没什么大碍,不伤性命,但是多少人都是养伤时,看护不佳染了重疾的。
“多谢公主容留。”
“不必。”她还是没忍住低下头凝视着他,发现他的额头上也撞出了血痕。
她按捺住了心底残存的惊悸,颤声问:“陆危,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