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不觉一紧,迅速迎上前去,可奈何自己无权过问,几次欲言又止。
最后,陆危只能低声微笑着回禀道:“公主,五皇子已经随四皇子返回麟趾宫的扶苏殿了,陛下此前吩咐公主暂居月照宫。”
“麟趾宫,宜章并未提及此事,他何时去了麟趾宫?”江央公主敛起眉头,并没有在意自己居于何处。
而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一直以来,宜章信中竟然都没有提及此事。
他上面有序齿为二、四这两位皇子,又不是一母所出,只怕并不好过。
麟趾宫乃是皇子群居之地,一般是在十岁后才会迁入,跟随皇帝任命的老师学习课业。
陆危大概早就准备好,她会询问这些了,口吻极为流利地答道:“就在公主离宫不久后,陛下说五皇子年幼不宜久居旧殿,不如与兄长共居麟趾宫。”
那么就是说,她离开了多久,宜章就已经去了麟趾宫多久了。
父皇,他们的好父皇。
江央公主抿紧了如春樱般的唇瓣,宜章已经过得如此艰辛,却把亲信送来她的身边。
她这才真正注意到了陆危,目光如水地滑过他。
因他始终低眉垂首,只看见光洁的额头,以及小半张阴柔的面庞,墨绿色的衣袍在汉白玉的甬路上,将他这个人衬得如冬日里的修竹一般,又压得极为持重克谨。
说起来,似乎还是和父皇有关,以前的宦官宫袍制式颜色并非如此,大多是沉重压抑的灰蓝灰紫色,让他看不惯就给改了。
她沉吟道:“既然是宜章吩咐的,你就暂且留在本宫身边,他日若是宜章需要,你就回去扶苏殿。”
“是,陆危明白。”陆危垂首翘起唇角,从善如流地应承了下来,又说:“卑臣为公主在前带路,回月照宫去。”
即使是暂且一时,也无妨。
他等待了这么久,自然有的是足够的耐心,不求一开始就长长久久,但求有机会伴于江央公主身侧,能够为她排忧解难。
不急,不急于一时。
“嗯,走罢。”江央公主抬眸一看,不止是陆危了,还有其他的宫人等候。
陆危在令人平和的缄默中,将胸臆里一腔如春江水的澎湃压下去,缓步行于江央公主身前,一道往月照宫去。
说来蹊跷,当初皇后娘娘暴病而亡,作为骤然失去母后,尚且只是个孩子的江央公主,却马上被皇帝下令送出了宫去。
一时宫中众人也众说纷纭,没有个定论。
再加上皇帝与出身世家的皇后娘娘,乃是打小长起来的青梅竹马,十七岁掌权选了情投意合的青梅为皇后,先后诞下了江央公主与五皇子宜章。
可以说在绝大多数人看来,不失为一段佳话。
总之,就是越想越诡异。
此刻见到了日思夜念的公主殿下,纵然陆危有心,却要顾忌身份之别,连关心之语都不能说出口。
无论心中那丛火烧得有多热烈,他依旧有着绝对的自知之明。
尊贵无匹的江央公主,不计是被皇帝如何对待,岂是他可以随意揣度猜测的。
第3章 纸鸢 月照宫
正在同去月照宫的路上,背后传来了迅疾的脚步声,陆危还没有转头,就对江央公主说:“是五皇子过来了,想是放心不下您。”
江央公主扭头一看,果然是急匆匆追上来的弟弟:“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危笑而不答,就冲五皇子此前离开时,一步三回头的样子,他就算准了这位殿下,绝不会乖乖待在扶苏殿。
这厢少年已经更了衣,他不敢去蕴章殿同父皇寻晦气,只好在半路上来追阿姐了。
江央公主抬手扶住了他的双臂,略带嗔怪道:“慢点跑,我又不会消失。”
“阿姐,父皇他没和你说……”宜章着急忙慌地跑过来,气都没喘匀,脑子里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忽而被阿姐抬手掩住了嘴巴。
“你要知道,不可说……”江央公主抿起唇瓣,朝他轻微的摇了摇头,至于不可说什么,她自己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陆危始终像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在三步之外静静地束手等候二人,他想自己也许差点就听到了一桩秘密。
宜章的眼眶里,迅速漫上了一层水色,似是满心纠结,抿了抿唇郁郁寡欢地说:“我记住了,我们一句都不再说。”
江央公主方才轻缓地点了点头,不温不淡地笑道:“嗯,这就很好。”
一行人到了离月照宫不远处,就有宫女在外等候。
“这里着实是太偏僻了,父皇随口指了,谁也改不了。”宜章郁闷又愧疚地说。
他清楚从前母后的栖凰宫是不能再居住了,可这过于僻静的月照宫,也不该是皇姐受到的待遇。
江央公主却没有任何的不满之色,反而抬目光如一顷波澜不起的湖水,和煦温软道:“你看这满宫的海棠就很好啊,是吧,陆危?”
这可让陆危有些受宠若惊:“公主所言极是。”
宜章没有反驳,转言絮絮叮嘱道:“从你走了之后,瑜妃和扶婉母女就越发得意了,阿姐你要是遇见她们,不必多加理会。”
月照宫里外,尽是海棠花枝依依低垂,斑驳的花影落在地上,偶尔有鸟雀之声鸣叫。
“奴婢捧荷见过两位殿下,”捧荷等宜章说完才过来,朝他们分别行过礼后,笑语晏晏地说:“奴婢是负责打理月照宫的宫人,来为公主引路介绍宫殿里的布置。”
捧荷看上去年岁也并不大,清凌凌的,嫩嫩的像是才抽出芽的花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