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不会,我一定赢你。”
江月楼笑他说大话,自信满满道:“那试试看。”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展君白面前。
展君白突然拔出枪,朝着江月楼扣动扳机,他拿着的,正是那把曾送给玉堂春后又回到自己手上的勃朗宁。
陈余之最先发现他的异动,听见枪响,毫不犹豫地挡在江月楼身前,子弹射进他的心口处。
这一变故令江月楼难以置信,一手扶住快要倒下的陈余之,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拔枪,冲着还想袭击他的展君白开枪,子弹一颗又一颗地射进他身体。
展君白浑身一震,维持着握枪的姿势倒在地上,身上的伤口不断涌出鲜血,瞪着一双眼睛,死不瞑目。
江月楼根本不理他的惨状,血红着一双眼,用力扶着陈余之,声音颤抖地说:“撑住。你撑住!我们去找医生。”
“恐怕来不及了。”陈余之靠在他身上,对他虚弱地笑笑,声音很轻很轻。
江月楼不由分说将他背起,快步往前走。
陈余之匍匐在他身上,口中呕出血来,喃喃道:“月楼,来不及了。”
江月楼不管不顾,只重复着:“撑住,你撑住。”
他背着陈余之尽力往前跑着,刚才的枪声惊动路两边的百姓,他们惊诧地看着两人的身影。
“有没有医生!快去叫医生。”江月楼沉重地穿着粗气,哑着嗓子呐喊着。
可惜无人应答。
“放我下来吧!”陈余之再次轻声说道。
江月楼还是不肯,“撑住,我命令你撑住。”
“月楼,谢谢你……”
天空中,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起了雪,雪花静静地落在两人的身上。
“别说话了,保持体力,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余之,就快了,你撑住……”江月楼加紧脚步,但是随之而来的颠簸却让陈余之开始咳血,血溅在他的侧脸上。
他大惊失色,连忙停下将陈余之放在地上,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陈余之还在咯血,气息越来越微弱,喃喃说:“照顾……照顾可盈……”
江月楼不停地帮他擦拭嘴角的血,赌气道:“你自己照顾,你自己去!”
他再也控制不住,泪水从眼中蜂拥而出。
陈余之看见了,努力抬起手想要帮他擦掉,可因为无力,抬到一半就要坠落,被江月楼接住,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
陈余之露出一个笑容:“没有遗憾了,月楼,我累了,想睡了。”
江月楼已经无法承受这种即将死别的痛苦,死死咬着嘴唇,身体止不住晃动着。
他看见陈余之终于支撑不住,头歪向一侧,手无力的垂下,死在了他的怀中。
他紧紧抱着他,想起两人从结识到现在的一幕幕,情绪濒临崩溃。
两人初相见在码头仓库,陈余之合上箱子欲起身,整个人被他的影子覆盖。
香港追击卢卡斯,陈余之第一次给他治伤,眼神专注地替他取出身体里的子弹。
陈余之自从知道他有情绪病,啃了好久的英文医书,坚持替他治疗,拉着他从痛苦和愤恨中走出来,体会到朋友的温暖。
误以为陈可盈死后,两个人头一次达成一致,发誓毁掉金马堂,保护景城百姓安宁。
陈余之被诬陷入狱,他不惜与金大成为敌,也要将他带离监狱。
慈善晚会上,他看着陈余之说:“被所有人误会和苛责的时候,我很庆幸,有几个全心信任我的人。”
还有精神病院的探视。陈余之从不轻易放弃他,积极替他寻找机会。
最后是他死里逃生归来,陈余之看到他的那一刻,上前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
往日那些或温馨或沉重或痛苦的回忆一幕幕褪色,江月楼猛然坠回冰冷的现实中。
雪越下越大,轻轻覆盖在陈余之已无呼吸的身体上,红血白雪,如同寒冬绽放的朵朵梅花。
江月楼无意间注意到,陈余之的衣角里露出一张照片的边缘。他手指颤抖着抽出那张照片,那是他们两人唯一的合照,照片上,陈余之的脸已被血迹沾染。
他拿着这张照片看了许久,又将视线移向陈余之眼睛紧闭的脸上,再也忍不住绝望的情绪,失声痛哭起来。
雪花飞舞,很快将他们变成了两尊雪人。
这个元宵节的夜晚,本该是他们庆祝团圆的日子,却只剩下江月楼形影单只。
他失魂落魄地走着,在馄饨摊位前坐下,招呼老板娘来两碗汤圆。
他看着碗里的汤圆,沉默片刻,抬起头,仿佛看到对面坐着浅笑的陈余之。
他下意识跟着咧嘴一笑,将其中一碗汤圆推了过去,可刹那间,陈余之的身影逐步变淡,最后消失不见。
他如梦初醒,突然拿起勺子,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着汤圆,忍不住哽咽着,几乎咽不下去。
他就这么俯在桌上,痛苦又倔强地抹去眼泪,手里死死抓着那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两个人生动的笑脸。
大雪缠缠绵绵落了好几日,终于放晴。一轮朝阳笼罩在景城之上,令一切充满生机与活力。
江月楼已从悲痛中走了出来,那张已经用相框装起的照片,被他放在了床头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