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仪像从前许多次一样,娉娉袅袅地下了车,敲开了国子监角门,又堂堂正正地走了进去。只不过,还未走两步,便有青果砸在身上。
莫不是风吹落的?
可是也没觉得有风啊。
锦仪放慢了步子,继续走着,却听到上方有人在说话。
“哇,哥哥哥哥,你真的会飞耶!我怎么眨个眼,就到墙上来了!”
“这还不是小意思。”
“哥哥,你的翅膀藏在哪了?”
“别乱摸,这种东西怎么能让你看到!”
“哥哥,听说北境的女子大多奔放,若是看中了谁,还会送瓜果,你有收到过吗?”
锦仪顿住了脚步,一边张望着,一边等那“哥哥”的回答,好似过了许久,他才答道:“那可多了。”
他顿了顿又道:“一年四季吃都吃不完,都是放到烂。”
锦仪扑哧笑出了声。
北境多苦寒,瓜果生得少且珍贵,更别说,常年苦寒,抢都抢不到,更别说放烂,这“哥哥”摆明糊弄小孩,说大话呢。
“呀,是公主。”
锦仪看到一只伸出来得小胳膊,她又往前探了两步,看到了墙上的两人:一少年斜卧在墙头,头枕着右手,嘴里叼着根草,他一笑,那草便跟着颤动起来,还有一小童,拽着少年衣角坐在他身边,晃着两条腿。
真是冤家路窄。
在视线相对的时候,锦仪和林子安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句话。
接着,林子安硬生生的移开视线,东看看西看看,就是不看锦仪。
“这个点,公主不是应该上早课吗?怎么在这呀?”小童爬在林子安身边,朝远处看了看,“糟了,贺司业过来了,哥哥,我们快走吧。”
林子安一愣,继而眼睛一亮,勾着嘴角笑了起来。
看到林子安古怪的笑容,锦仪心里一紧,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之所以堂而皇之的迟到,便是笃定了授业的夫子不会将这事报上去,可若是闹得众人皆知,她少不了要受罚。
那一瞬,锦仪脑子转得飞快,决定先发制人。
她方张开嘴吐出司业二字,便看到林子安吐出叼着的草,咧开嘴露出两颗虎牙,他朝着远处走来的司业大声喊道:“呀,公主!这个时辰,您怎么在这呀?”
锦仪瞪大眼,脑中闪过几个字:我命休矣!
同锦仪预想的一样,林子安的话引来了国子监最公正待人的贺司业,他将两人分开问话,又把锦仪带到了静室,“按规矩,公主要在静室面壁思过。”贺司业皱着眉,捻着他为数不多的胡须,“待三个时辰后,自会有人带公主出去。”
他说完,摆出一副请的动作。
锦仪犹豫着,“司业可会将此事报之我父皇?”
贺司业一脸理所当然,“自是要禀报皇上。”
锦仪抽了口气,贺司业又催促道:“公主还是快些进去吧。”
静室不愧是静室,随着贺司业将门关上,左右便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锦仪将烛火点着,看到了小几上摆好了笔墨纸砚,小几前还贴心的摆了张垫子。
这莫不是暗示她要写份悔过书?
一想到悔过,锦仪便想起了林子安,她知自己有错在先,不该来迟,可若不是林子安那一嗓子,引来了司业,她也不用待在这静室里,除了眼前的烛盏能照亮一块小几的范围,其他地方都是黑黢黢的,便是环顾一圈,都觉得可怕的紧。
“林子安太让人讨厌了!”锦仪恨恨地说道,“绝非君子行径,真是过分,原本还以为他只是不知礼,但好歹是个热心肠,却想不到竟是这样……这样……”
锦仪憋了半天,憋出一个“小人之心”。
“骂人而已,你翻来覆去就只会这几句吗?”墙那侧传来林子安的声音,“不若我来教教公主,免得公主词穷。”
听到他的声音,锦仪吓了一跳,原本只有几分气恼,现下又加上了被人抓住说坏话的尴尬,她心虚的阻止他:“不用!”
“像我这种人,你骂小人之心,我根本听不懂,要骂就骂杀千刀的……”
“别说了!”
锦仪拔高声音,林子安的声音便比她还大,“泼皮无赖。”
锦仪憋红了脸,吼他:“你不许说了!”
她的话软绵绵的,半分威慑都无。
可便是这般做派,莫名的让林子安想到他年幼时曾在北境养过的幼豹,明明看着张牙舞爪的,可怎么也伤不到人,那时他最喜欢做的事便是在那幼豹左右逗它,林子安想着便止不住的笑了起来。
他的笑声一声接一声的传过来,锦仪听着便头疼。
她拿起烛台走到角落里,依然能听到林子安的声音,在屋里转了一圈,她又回到小几前。
“我是公主,我才不要同他置气!”
锦仪在心里默念这句话,还是觉得好气啊,她想起早些年听到过的清心经,盘腿坐在垫子上背了起来。
林子安笑够了,终于发觉那边好像没有同他争吵的声音,只有偶尔传来环佩撞击声。
莫不是这公主被他气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