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孤注一掷
“骑兵?”
宋献策和李岩闻言大惊,假如真的是骑兵那只可能是王朴的援军赶到了,因为不管是蒙古人还是建奴,都不可能打到这里来。
“快看,东边!”
一名眼尖的白莲贼兵忽然惊恐地大叫起来。
众人急回头看时,果然看到东边的地平线上已经出现了一条黑线,正向着这边缓缓蠕动,那不是骑兵还能是什么?
“可恶!”李岩狠狠击节道,“王朴的援军居然这么快就赶到了。”
“唉。”宋献策也长叹一声道,“功亏一篑,功亏一篑哪!”
“撤。”李岩厉声大喝道,“全军撤退。”
“啊?”袁时闻言大急,指着大营外正和官军激战的两千多白莲贼兵道,“那些弟兄怎么办?”
“没办法了。”宋献策阴声道,“只能舍弃他们了,要是等他们渡河回来,官军的骑兵早就杀到了,到时候我们一个也没别想活着回到滁州城里。”
“嘿。”
袁时懊恼地叹了口气,事到如今的确也没什么办法了,只能逃一个算一个了。
事实上,没等李岩和袁时下令,几万白莲贼兵就已经撒开腿丫子跑了,好城北大营距离滁州北门不远,骑兵追上前,绝大多数白莲贼兵居然奇迹般逃到了北门外,可惜因为北门太挤,一下子进不去太多人,剩下的贼兵就只好沿着城墙根往西门跑。
白莲贼兵一路跑一路丢盔卸甲,那情形当真是狼狈至极。
李岩的一千多残兵败将也挟裹贼兵当,完全被冲乱了阵脚。
不过让李岩和宋献策感到困惑的是,官军骑兵居然没有趁势追杀。而是放任白莲贼兵逃回了滁州城内。
城北大营。
刀疤脸疾步走到王朴跟前,翻身下拜道:“卑职救援来迟,请将军治罪。”
“起来。”王朴急上前扶起刀疤脸,微笑道,“刀疤脸,你来得很及时。”
“将军。”刀疤脸顺势起身,伸手一指远处正仓惶逃遁的白莲贼兵,问道。“为什么不让卑职追杀贼兵?让他们逃回了城里,不是又要多费周折了吗?”
“不。”王朴淡然道,“不能杀。”
“不能杀?”刀疤脸不解道,“为什么?”
刀疤脸是个武夫,脑子里只有厮杀,他当然不知道王朴的想法。
王朴看来,滁州城里的十几万白莲贼兵与其说是一支军队,倒不如说是一群受人挟迫或者说是为了活下去。被迫无奈才造反地老百姓为贴切,要杀掉他们很容易,可把他们杀了之后,滁州就会变成渺无人烟的白地。
王朴可不愿意让滁州成为不毛之地。
事实上,滁州将成为王朴江南战略布局的一块重要拼图。由于白莲教的肆虐,滁州各县的土豪劣绅大多死于非命,大量庄田成了无主的田产,王家只需花少量的银子就能从军队手把这些田产都买下来!
到时候。王家就能滁州大量种植桑、棉,然后织成绸缎、棉布贩卖到西洋和全国各地,给王朴的小金库带来源源不断地收入!所以,王朴不能杀了滁州城内的白莲贼兵,至少不能全部杀光,要是把他们都杀了,让谁来当桑农和棉农呢?
“没有为什么。”王朴沉声道,“不能杀就是不能杀。”
王朴知道刀疤脸是个什么样的货。知道跟他多说也没用。
刀疤脸不吭声了,不过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什么不快的表情。
当天下午,赵信带后续大军也赶到了,滁州东门外的五里桥扎下大营,王朴、刀疤脸也率军赶来与赵信汇合。
滁州城内,宋献策正和李岩商议对策。
情势对义军极为不利,城内的义军看起来规模不小,拥有近二十万的兵力。可其有一大半是老幼妇孺。真正有战斗力的壮丁只有三万多人,而城外地官军却至少有五万人。这五万人可都是年富力强的壮丁,而且装备精良。
宋献策沉思良久,把目光投向了李岩,眸子里流露出垂询之色。
宋献策江湖术士出身,智计百出是个典型的军师,不过少了些魄力,所以每当遇到重大决定的时候,他总是要征询李岩的意见。
虽然宋献策没有说出来,可李岩知道他要问什么,宋献策是用眼神问他,滁州这一仗还有没有必要打下去?是趁着官军还没有对滁州城四面合围之前逃走呢,还是凭借并不坚固地城池和官军对峙?
这的确是个两难的抉择,对李岩来说同样如此。
和官军对峙吧,两军的实力是明摆着地,终的结果只能是义军败亡,因为义军是孤军作战,城里没粮无法持久,官军却有源愿不断的后援支持,战事拖得越久对义军就越不利;逃吧,官军有大量的骑兵,失去了城池的掩护,义军只怕会败得快惨,而且不打一仗就逃,李岩多少觉得有些不甘心。
李岩思来想去,觉得既不能坚持也不能逃走,那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了。
“军师。”李岩迎上宋献策垂询的眼神,肃然道,“末将以为,应该和官军打一场堂堂正正的正面决战。”
“正面决战?”宋献策凝声道,“说说你的理由。”
李岩道:“我军真正有战斗力地军队只有三万余人,可官军并不知道这一点,明天决战的时候,可以把城内的近二十万人全部开出城外,东门外摆开阵势,到时候让精壮列阵前,老幼妇孺列阵于后。虚张声势,官军并不知道我军虚实,以为我军真有二十万大军,未战便可先声夺人。”
“唔。”宋献策点了点头,凝声道,“这倒不失为个办法,这次王朴虽然调集了五万以上的官军,可其真正有战斗力的精锐也不过就是他从大同带过来的一万多老兵。其余地应该是从各卫所调来的卫所军,不值一提。”
李岩和宋献策并不知道王朴和孙传庭已经募集了五万军,还以为多出来地官军是从各卫所调集起来地卫所军。
李岩道:“所以,以三万对一万,我们还是有机会的。”
宋献策道:“可问题是怎么保护两翼和身后?明天决战地时候,王朴的骑兵如果从侧后迂回过来,肯定会引起我军侧翼以及后阵的骚乱,连锁反应之下。整个阵形被冲垮也是完全有可能地。”
李岩眸子里掠过一丝疯狂,凝声说道:“那就不要保护两翼和身后了。”
“什么?”宋献策失声道,“不要保护两翼和身后了?”
“对,不保护了,反正护也不护不住。那还不如不护!”李岩沉声道,“两军阵圆之后,我们就驱动所有人往前突击!军师你想想,近二十万人呐喊着往前掩杀。那该有多大的声势?王朴的大同精兵也许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可其他的江南卫所军呢?官军骑兵把我们的阵形搅乱之前,这些卫所军只怕早就已经崩溃了!卫所军阵脚一乱,王朴的大同精兵势必也会受到波及,只要王朴的大同精兵阵脚一乱,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宋献策深深地望着李岩,凝声道:“李岩将军,你地这个想法很疯狂。这简直就是拿二十万大军做赌注啊,要是赌赢了,我们当然会赢得一切!可你想过没有,要是赌输了我们就会输得什么也不剩。”
李岩淡然道:“军师,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而且就算赌输了,也不会比死守滁州失去多。”
“好吧。”宋献策点头道,“本军师这就让人去下战书,不过。我们也必须做好战败的准备。明天要是输了,滁州就不能再回了。必须立即向黑风岭转进!因此,出战之前,好让你的人全部换上普通百姓的装束。”
李岩抱拳道:“军师所虑极是,末将领命。”
五里桥,官军大营。
王朴正召集赵信、刀疤脸、唐胜、黄得功等几位主要将领召开作战会议,随着军队逐渐由冷兵器向火器过渡,与之配套地战术和领兵将领的思维模式也势必也要做出相应的调整,让王朴感到遗憾的是,现他还没办法创办一所近代化地军事院校。
要是有了军事院校,就能替军队培养大量的下级军官以及出色的参谋人员。
现,王朴也只能和刀疤脸这些大老粗凑一起研究战术,好这些家伙也算是久经行伍的老兵油子了,虽然都没有受过系统的军事院校深造,也没什么化,可长年累月的军旅生涯,一个个都锻炼出了出色的战术指挥能力。
王朴让人大帐里摆了个大型沙盘,把滁州城方圆五十里的地形都简单地摸拟出来了。
这会,刀疤脸、赵信、唐胜、黄得功等人正围着这“鲜玩意儿”肆无忌惮地发表自己地见解,由于出身不同,性格不同,考虑问题的方式自然也就不同,所以他们提出来的战术也是五花八门,但却各具特色。
赵信的战术稳妥,他建议分兵包围滁州,把流贼大军堵城里不让他们出来,一旦城粮食耗,流贼就只能乖乖投降。
唐胜好战成性,建议向东门发起强攻,先把流贼赶出城外,然后利用骑兵的机动优势把落荒而逃的流贼就地歼灭。
黄得功是水师将领,建议王朴把他的水师从清流河调来滁州,从水门发动攻击。
刀疤脸跟随王朴时间长,对王朴的作战风格为熟悉,提出地战术也比较接近王朴地战术构想,刀疤脸提出把流贼大军诱出城外,再就地歼灭。
几个人正讨论得热闹时,吕忽然疾步入帐,大声禀道:“将军,流贼派人来了。”
“哦?”王朴神色一动,大声道,“带进来。”
吕领命去了,很快就带着一名流贼进了大帐。
那流贼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望着王朴冷然道:“阁下想必就是王朴了吧?这是我家军师让我转交的战书!”
“战书?”王朴愕然道,“你们要约战我军?什么时候,什么地点?”
“上面都有。”那流贼说罢将书信往王朴掷来,沉声喝道,“拿去!”
一封薄薄地书信,那流贼随手掷来却跟飞镖似的,带着嗖嗖的冷风直奔王朴咽喉而来,女扮男妆、侍立一侧的嫩娘抢前一步,轻叱一声接住了那封书信,然后转身递给王朴,王朴拆开书信匆匆看罢,大笑道:“好,请你回告宋献策和李岩,明天午,本将军一定奉陪!”
“告辞。”
那流贼抱拳一揖,转身扬长而去。
王朴环顾诸将,嘿嘿笑道:“看来宋献策和李岩是准备孤注一掷了!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家伙,竟然敢约战我军,明天正好让他们尝尝红夷大炮和佛朗机炮的厉害,再让那些兵蛋子开开眼界,什么才是真正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