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着周夏,走到草坪边缘的位置席地而坐,然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陪我坐一会儿吧。”
知道他可能是要讲家里的事情,周夏乖巧的在他旁边坐下,离两人不远的位置,是一个小花园,之前她在里面播种了绿茶花的种子,如今已经长出了幼苗。
“夏夏,你信鬼神之说吗?”商澈突然开口。
周夏愣了一下,如实回道:“如果是好的,我就相信,如果是不好的,我就不信。”
商澈眸子里溢出笑意,“还能这样?”
“那当然了。”周夏理所当然的回答,“我举个例子吧,初中的时候我同桌迷上算命,还成天拉着我一起去找那些所谓的大师,算命的结果肯定是是有好有坏,如果是好的,我就相信,如果是不好的,那我就不信。”
见商澈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周夏脸色浮现出羞赧之色,她若无其事移开目光,不与商澈对视。
“还有就是,我小时候挺怕鬼的,哥哥就一直安慰我,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后来被他念叨的多了,我就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了,毕竟没有亲眼所见嘛,你说对不对?”
虽然看恐怖片的时候依然会害怕,但那都是气氛烘托的原因,偶尔观看,可以释放压力。
“因为不相信世界上有鬼,所以小时候看见那些大人去坟前祭拜,我还觉得这行为挺傻的,直到后来奶奶去世,我也成为了他们中的一员,会在过年过节的时候烧很多很多纸,觉得奶奶在另一个世界里能够用到。”
商澈伸手揽住她肩膀,轻声道:“我明白了,你这是选择性的相信。”
虽然唯心主意了一些,可又何尝不是一种心理安慰。
周夏顺势倒在商澈怀里,仰着脑袋看他,“那你相信鬼神之说吗?”
商澈沉默许久,眼眸中带了些许嘲讽,“我不信,可从小就有人告诉我,我命硬克母。”
周夏猛地从他怀里爬出来,“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有人相信这个?”
商澈将她按回自己怀中,“我母亲怀我的时候,孕吐反应很严重,整个人都如同虚脱一般,怀胎三月的时候,她和父亲一起出门,遇到了一个相士,那个相士告诉她,我与她命中犯冲,生来克她。”
周夏皱眉,想要反驳,可商澈却用手指轻轻按住了她的嘴唇。
“你先听我说完,好不好?”
尘封许久的记忆,突然被翻出来,他竟然有了倾诉欲。
周夏点头,她将商澈的手从自己唇边拿开,两人十指紧扣。
“听了那个相士的一番言论,父亲便说服母亲打掉我,因为他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可母亲却觉得那是无稽之谈,根本不信,还为此和父亲大吵一架。
最终,父亲只能妥协,随着月份渐长,母亲的孕吐反应也消失了,他也被母亲说服,那个相士就是胡说八道的。
只可惜,母亲在怀胎七月的时候,却突然早产加难产,虽然生下了我,她自己却大出血,没有抢救回来。
从那以后,父亲就觉得是我害死了母亲,从我记事开始,他便无数次和我强调,我是母亲用命换来的,我活着的唯一价值,便是作为母亲生命的延续,让她在天上看着我健康成长。”
他不配痛苦,因为母亲为他承受了更大的痛苦,他也不配快乐,因为他是克死自己母亲的不祥之人。
从小到大,父亲经常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或许是有爱的,但更多的却是恨。
他对父亲,或许也曾有过孩子对爸爸的孺慕之情,但时间太久,他早就不记得了。
甚至,他已经叫不出“爸爸”这两个字,只能用“父亲”来称呼他。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周夏完全不能理解,更多的却是气愤。
“你只比你商誉大五岁,那你妈妈怀你的时候,年纪肯定已经很大了,高龄产子本来就有风险啊,怎么可以说是你克她呢?
再说了,你妈妈当时不愿意打掉你,证明她是爱你的,也期盼着你的出生,如果你爸爸真的爱她,就该好好抚养你长大,告慰你妈妈的在天之灵。
他所谓的健康成长,算什么健康成长啊?被他那样虐待,就算身体健康,心理也不可能健康啊!”
周夏越说越气,声音也越来越大。
“没事,都已经过去了。”商澈握紧周夏的手,想让她知道,自己现在很好。
周夏还是很气,“我真的不敢相信,天底下竟然会有这样的爹,你确实不用在意他的意见,因为他根本就不配。”
如果真的有那么爱妻子,就该自己早点去结扎,这样商澈的妈妈也就不用当高龄产妇了。
而且明知道妻子是高龄产妇,却还因为一个算命的胡说八道,就让妻子去打胎,还因此和妻子吵架,就更离谱了。
妻子去世之后,他不好好照顾孩子,反而将孩子当成仇人,正常人更是干不出这种事情。
如果不是顾忌商澈的心情,她此时已经忍不住要骂人了。
“好,是他不配,咱们都不理他。”商澈道。
见商澈竟然反过来安慰自己,周夏更觉得难受,她闷声闷气的道:“商澈,我真的很心疼你,你知道吗?”
商澈点头,“我知道,可是夏夏,我并不是一个人,二哥对我很好的,在我小时候,他会为了我,公然与父亲对抗。
还有小姨,虽然那时候她人在国外,但每次见面,她都会告诉我,我没有错。”
周夏这才好受一些,“那你要答应我,不能再因为你爸的话而自责,也不要相信那些无稽之谈。”
商澈点头,“好,我答应你。”
一开始,他确实因此自责过,后来渐渐长大,他明白的父亲的逻辑有问题,便没有在自责过了。
只是那个时候,他也曾试着去理解父亲,因为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太爱母亲的缘故。
可当父亲将另一个女人娶进门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父亲或许是爱过母亲的,但终究没敌过时间。
那时候,商澈竟然觉得自己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