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飒不肯走,苏屿白也没办法,给姚卓打了个电话说明了情况,只能等着他妈睡着了再偷偷溜出去。
月上梢头,苏飒处理完工作已是满脸疲色,躺下没多久就睡熟了。
苏屿白轻轻下地,换下一身病号服,蹑手蹑脚的开了门,还没迈腿呢,手机就哇啦哇啦的响了起来。
“我去!”苏屿白手忙脚乱的捂着裤兜夺门而出,也不管苏飒醒没醒,作何感想了。
电话是姚卓打来的,肯定是沈亦尧出事了……
“喂,姚姐,阿尧怎么了?”
那头有些吵,刺啦好一阵后,才听到姚卓喊:“苏屿白,阿尧没事就是喝醉了,我不方便照顾他,你来一趟吧!”
听到沈亦尧没事,苏屿白缓缓松了一口气,天知道他记挂得有多深,无时不刻的都在想那人。
姚卓说的地点是一个小酒馆,苏屿白赶去时,已是遍地狼藉,姚卓则站在一旁,脚下都是玻璃渣子。
“怎么了这是?”他问。
姚卓眼睛红红的,应该是哭过,“有狗仔跟踪,被阿尧抓来训了一顿。”
苏屿白看向沈亦尧,除了衣服有些皱外,暂时看不出其他。
“姚姐,辛苦了,你回去吧,我陪着他。”
“那好,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阿尧就拜托给你了。”
送走姚卓后,苏屿白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沈亦尧的对面,“你动手了?”
沈亦尧淡淡扫了他一眼,又稍稍往前凑了些,嗅了嗅,答非所问,“你去医院了?”
苏屿白也闻了闻,可是除去四溢的酒气,再无其他。“你怎么知道的?”
沈亦尧喝掉半杯酒举起杯子,从迷离恍惚的玻璃片中望着苏屿白,“就是这种感觉,猜不透的迷一样……”
“沈亦尧,你醉了我们该回家。”苏屿白伸手去拉他。
“不,我清醒得很。”沈亦尧拂开苏屿白的手,放下了杯子。
素来莹亮的眸子此时尽染孤独颓寂,沈亦尧现在给人的感觉很不真切,仿佛是另一个他。
“我闻到你身上消毒液的味道,很浓。”他道,“像离别,特别真实。”
苏屿白并不理解他的意思,酒精的作用渐渐挥发了出来,他不知道沈亦尧喝了多少,但人绝对是醉了。
沈亦尧前倾单手托腮,怔怔的看着苏屿白,“我以为你走了,回不来了,我们,离别了……”
为了打破他的这种错觉,苏屿白伸手抚上了沈亦尧的脸,暖暖的,软软的,他rua了几下后,道:“现在呢?我回来了没?”
沈亦尧哧笑一声,回握着苏屿白的手,满是哀伤的眸间水光潋潋,“回来了……不走了吧?”
苏屿白笑答:“不走了,你赶我也不走!”
沈亦尧继续握着苏屿白的手,啪嗒一颗泪直接砸在了苏屿白的手心,很烫,很重,仿佛渗进了他的皮肤,随着血液灌流,涩遍全身。
“他们也是这么说的,可最后还是走了,丢下我一个人……”
第七十章 不堪过往
沈亦尧放开了苏屿白的手,懒懒的靠在椅背上,他垂着眸,灯光透过酒架投了一小片阴影,他就躲在那里。
“电影本来已经过审了,各大影院的上映事务也谈好了,可是现在不得不下架,三个月的努力付之东流,什么都不剩。”
沈亦尧的声音掺着无奈忧伤,但又异常平静。就像,这只是一个无关于他的故事,他只是叙述者,旁观者。
他继续自剖,那些委屈那些苦楚本该烂在肚子里的。
大概是习惯一个人疗伤的过程,所以很害怕有旁人参与,是习惯了冷嘲热讽忽然有人为他发声,也许又是自己没有保护别人的能力,所以啊,一切都是受之有愧。
苏屿白觉得这于沈亦尧而言不亚于刑罚,一块小小的芹菜都可以让他慌乱无措,更何况一段泥泞的时光呢?
“我小的时候,他们常吵架,?最厉害的一次,是在一个阴暗的中午,他们关起门来吵,我就呆呆的坐在餐桌上,那天,我……”
他好久都不曾这样称呼过了,本是人类最美的语言,他无感,甚至有些抗拒。
“我的母亲准备了芹菜小炒,沈远摔门而去,我却成了替罪羊,她那时候还年轻,第一次带孩子,我哭得她烦……”
沈亦尧惨然一笑,黑暗中的双眸沁满了泪,“就被逼着吃完一整盘芹菜,她开始发泄,四处摔东西,我就躲在桌子下吃,眼泪是咸的,那菜也越嚼越苦,后来他们也就散了,我再也没吃过芹菜。”
酒馆老板又关了一盏灯,沈亦尧彻底陷于黑暗,苏屿白只能看到他的轮廓,在隐约发抖,他想唤一声,还想冲过去抱抱他,可那层层浸染的悲伤将他拒之千里……
“说来也有趣,只要他俩吵架,桌上保准会有这道菜。我都怀疑他们离婚是不是这菜的缘故。?”
沈亦尧嗤笑一声,他只觉得可笑,散了便是散了,为什么非要找个理由呢?他们都不顾体面了,自己这又是在图什么?
“他们都要走,我成了累赘,那时我不到三岁,他们把我送去了孤儿院,各自寻找自由,理想去了。我也有感情,我也是恒温动物,有血有肉,但他们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沈亦尧的声音几近哽咽,浸着伤痛一字一句的都砸进了苏屿白的心底和脑海,他浑身如上紧了发条一般,拧着疼。
“后来,是我的叔叔,沈远的亲弟弟,他抱着我走了,那时他才十八岁,刚上大一,我是被叔叔带大的。我十八岁那年,他意外离世,我还是一个人……我没有时间舒缓悲伤,我只能马不停蹄的赶路,因为我想活得漂亮些,我进了娱乐圈后,和他们也慢慢的有了联系,不多,我以为我还能抓住他们最后一丝良知,现在看来,只是痴心妄想……”
“我于他们而言,只是银行卡上一串串的数字,他们知道我成了演员,但只会在要钱的时候会给我打电话,逢年过节没有嘘寒问暖,疫情来袭他们只关心银行不上班,能不能按时收到钱,却不问问在鄂北封城的我怎么样了!”
“我的生身父母自私、势力、卑劣,所以我力求完美,扣上许多层面具,我极力撇清与他们的关联,我永远都不想回想起那个沉重的阴天,他们在闪电中你争我吵,在大雨中摔盆打碗,一道雷劈散了最后的温情,我没家了……”